星辰文艺 | 苏秀英:女人与烟

没有烟的世界,如此美好。
女人与烟
/苏秀英
记忆中,烟民的世界是以男性为主的,女人大都不吸烟,或少吸烟。
女人中吸烟者能不被别人侧目,则是有了点年纪或升级为祖母版的人。我母亲就属于这种。
从我记事起,就见惯了家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我的父母都吸烟。
父亲是家中养家的主力,经济能力决定了他吸烟的档次。他吸的是一包包正规包装的烟,那个年代称为纸烟。
母亲没有工作,只能吸那种一元一大包的半成品烟,名叫切丝烟。这种烟吸法上倒是有点意思。
要么是用一个叫作水烟袋的器械吸。先把毛边纸搓成筷子状的纸媒子,点着后再"扑"的一声吹燃,然后将烟头里的烟丝点燃,咕噜咕噜吸起来。
母亲吸烟时极惬意的模样,曾让我对那白铜制成像枪一样的水烟袋,十分神往。
切丝烟还有一种简单的吸法,就是用有点韧性的废纸,或旧的书纸,裁成大小适度的一片片,将烟丝卷起来,成为一头大一头小的锥形,像喇叭一样,俗称喇叭筒。这是许多手头拮据的人都能搞定的吸法。
某年,我的一个乡下舅舅来我家。看到我在看书,有些混浊的小眼睛顿时发亮,向我要求送几本书给他。他目不识丁。我百思不得其解,问他,你想看什么书呢?他说厚点的,越厚越好。
我更加蒙圈了。母亲在一旁心领神会,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要书纸去卷喇叭筒。
看到家中烟雾缭绕的“繁荣”景象,好奇心很重的我,不会放过尝试的机会。趁父母都外出的时候,我也端坐靠椅上,有模有样地吹燃纸媒子,点着烟,猛吸一口。结果烟没吸到,吸到一口哇苦的烟袋水。
从此我对此物再无兴趣。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成了家,有了小孩。家里面发生的一些琐事,让我又动了吸烟的念头。
那年,我的先生考上大学。为上大学,他舍弃了原有的工资,家庭经济状况因此困难起来。他本是烟民,要他戒烟,也是件困难的事。
他有各种吸烟的理由,比如熬夜读书,提神醒脑等。同时他主动将烟的档次,调整到最便宜的品种。我仍然觉得不能接受。多次劝说无果的情况下,我做出一个以毒攻毒的姿态。我也吸烟。
每天饭后,他吸烟时,我也紧紧跟上,有时甚至抢先将烟点上。开始他并未在意。谁知隔壁有个烟民曾堂客,一见有了烟伴,大喜,每天会及时过来,与我一起吸。
先生一下警醒。经济困难不说,小小陋室,一下子聚集三根烟枪,襁褓中的孩子,就在乌烟瘴气中了。他果断戒烟,我也再无烟事。
烟消云散的日子,我越来越感受到没有烟味的幸福。可在八十年代中期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又一次想到烟这个坏东西,并用它作道具,去处理一起纠纷。
我有一个好朋友,在一家小单位工作。她老实巴交,不善言辞,不知怎么得罪了同单位的一对两公婆。
他们处处跟我的朋友作对,朋友就忍气吞声,处处小心退让。忍让也換不来安宁。这两人得寸进尺,愈发猖狂,后来发展到拦在路上谩骂。
朋友气得半死,找我哭诉。我是个有点侠气的人,决定当面鼓对面锣,帮她找对方理论。
可我虽然怒冲霄汉,却并不是那种可以扯皮打架的人。我考虑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于是想到了烟。那时候女子大都不抽烟,抽烟的女人都是不怕祸隙的腿夫子,不可轻慢。
我买了一包好烟,剪了个女式男发,穿着也像男士一样,把衣服扎进西裤里,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了。
找到对手后,我立马掏出烟来,装着老口子一样点上,吸了一口,就开始叫板。
只听说酒壮怂人胆,没想到烟也壮了我这个怂人的胆。我居然口若悬河,什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欺软怕硬,物极必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等等,成语俗语一串串向对方砸过去。
那两人真的被我镇住了,从此不敢再欺负我的朋友。
回家后我马上用水漱口,洗净口中的烟气。
我现在生活在鸟语花香基本闻不到烟味的奥克兰。这里也有烟民,但是他们绝不会在公共场合吸烟。烟的价格则高得离谱,让烟民过瘾的同时,也要考虑经济的可接受程度。我想这大约也是政府无声的控烟行为。
写了这么多,归根结底一句话,女人与烟,保持距离应该越远越好。男人也是如此。
作者简介:
【苏秀英,长沙人,作家,著有《羊毛出在谁身上》等,现居新西兰。】
【来源:星辰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