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张健：再见丽江

（星辰拍客 刘海哥/摄）

　　丽江是座有故事的城。

　　十年前的五月，带着新婚的妻子，从长沙来到这座城。走出机场，坐在客栈接我们的车内，看着青山下一片望不到头的翠绿，心中充满欢喜。在丽江古城，我们游走在四方街、木府，穿梭于各色琳琅满目的商铺，听流浪歌手沙哑的歌声，吃一碗分量十足的过桥米线，颠簸于拉市海的茶马古道，划桨在拉市海的满池清水，散步于宁静的束河街道，在青龙桥上等时光从指间溜走。我们徒步雨崩，挑战身体的极限;观梅里雪山的圣洁，赞叹于日照金山的神奇;游香格里拉，转动松赞林寺的每一个经筒，有感于佛法的庄严神圣……

　　十年，弹指一挥而过。于一座城，兴许连岁月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但对我和妻子，却有了巨大变化。我们有了两个孩子，重心都围绕着这个家庭来旋转。我们会给孩子讲当年的故事，会讲到当年丽江的美好，讲到当年在这座古城的点点滴滴。在我和妻子心中，对丽江的这份感情是私人的，代表的是我们两人的爱情时光，没有参杂任何因素，纯粹是因为爱情。爱情当然是美好的。因为美好，才会如此难以忘怀、难以割舍，才会不断地回味，才会期许有一天能够再回去看看，看看当年青涩的我们，看看我们的爱情。

　　于是，在这个盛夏，陪着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我们重回丽江，想再看看这个留恋的古城。

　　从沙溪出发，到达丽江已是中午。走进古城南门，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萦在心头。熟悉是因为这仿佛当年的石板路，是因为那探出墙头的三角梅依然艳丽。陌生是因为这些完全不知道名字的商铺，是因为那空气中的灼热焦躁完全不似当年的悠闲惬意。

　　躲在听花堂的房间，孩子们到是玩得开心。这里有硕大的玩偶熊，有五彩的木马，有各色的花朵，还有可口的水果点心，足够他们驻足停留。而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只有出了客栈，到古城的街道中才能找到答案。可看着屋外骄阳似火，再看看孩子们水嫩的肌肤，我忍住出门的冲动，留守在茶几前，一口一口品尝客栈主人泡的普洱茶，试着让这颗心静下来，也等待这天阴下来。

　　走出听花堂，穿过僻静的小巷，来到主街，世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杂七杂八的声音、五光十色的霓虹、人间烟火的味道挤满了街道。让我充满期待的心一下子也变得拥挤起来，挤得有些心惊肉跳。赶紧抱起尚在兴奋中的儿子，生怕被和他一样兴奋的行人撞着。

　　好不容易(2岁半的儿子抱起来一点也不轻)来到了木府，看到了一群人正在比着剪刀手等着照相。我翻了翻手机，看了看十年前同在此地的那个快乐的我，无奈地带着孩子排着队等着拍照。还想再鼓起勇气前往四方街，去更远的地方找当年我们住的客栈。可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想想我还要抱着儿子，牵着女儿挤在里面，走不知道多长时间，我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选择了回客栈。

（图片来自东方IC）

　　生活就是这样无奈，不是所有想做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去做。也许十年前我和妻子可以在这座古城逛上一天，累了就随处找个店子钻进去休息，饿了就吃点小吃。但十年后的今天，我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些，我不敢让孩子尝试这些看上去美味可口的零食，生怕吃坏了肚子，不敢带孩子走进琳琅满目的小店，怕打坏了店内的器物。

　　有趣的是，当我失望于丽江的拥挤、商业化、娱乐化和千篇一律，感慨世事沧桑，再也找不到当年和妻子徜徉在古城的感觉时，却又在束河古镇有了收获。

　　十年前，束河还是一片稍显荒凉、破旧的小镇，甚至要租车才会到。当年，我们坐在小茶楼，喝着饮料看着窗外的农田菜地，在没有什么行人经过的青龙桥拂着傍晚的风，傻傻地发呆。这些往事，当我带着妻儿不经意走到青龙桥时，在我脑海中瞬间激活。虽然青龙桥上挤了很多游客，还有很多拍结婚照的新人。可桥下那株杨柳分明是认得我的，不然，她怎么会不断地朝我点头招手示意。一定是她知道我们回来了，和我们一样高兴。

　　在青龙桥旁，看桥上、桥下穿着各种结婚照服装的新人们被摄像师折腾来折腾去，“下巴抬一点”“眼睛望着桥上”“甩起裙子”“先生亲你太太，投入点”……声音将青龙桥的流水都覆盖。

　　时代变化真快，当年的我们只会牵着小手，在桥上偷偷的亲嘴，还生怕别人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按照别人的指挥，装着亲嘴。我想笑，可青龙桥并没有笑，桥下的杨柳也没有笑。他们包容着这些变化。数百年来，他们见证过纳西族青年男女的相会、相亲、相爱，见证过太多的热烈和传奇，人类的爱情早已让他们处变不惊。如同桥下的水，大也好、小也罢，风雨急也好，弱也罢，不过都将过去。只有桥依旧坚强、柳依旧柔美，不喜不悲。青龙桥与杨柳，彼此相守，共承风雨彩虹，共面彩虹，无论世事如何，都坦然淡然面对。这不就是爱情吗!不正是我苦苦找寻的答案吗!

　　丽江，这座有故事的城，每个人都会在城里找寻到自己的故事。这份故事，酸甜苦辣万般滋味，每个人不尽相同。细细回味这其中的滋味，也许才是丽江的魅力所在吧。十年前，我和妻子在此追寻爱情，十年后，我们在此理解爱情。也许，又过十年，我们依然再见丽江，届时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滋味。

　　【作者简介】

　　张健，湖南宁乡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