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丨王超斌：隐逸•恬静•幽远 ——黔阳古城印象

　　如果你已厌倦了都市嘈杂而单调的惯性生活，如果你有兴致去寻一方宁静而祥和的小隐之所，如果你不愿再插足那些人满为患的旅游景区，如果你有意将古城探访当作一种新的休闲度假方式……那么，你应该去黔阳古城好好看看。

　　或许你去过晋商文化起源的平遥古城，去过小资情调姿肆的丽江古城，去过能够“邂逅艳遇”的凤凰古城……但你一旦来到这里：怀化洪江——一个山环水绕的隐逸、恬静、幽远之处——“楚南上游第一胜地”——黔阳古城，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芙蓉楼美景。）

　　黔阳古城是全国保存最为完好的明清古城之一。而最让这座古城出名的，是城内具有代表性的景点——芙蓉楼，还有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被贬谪黔阳(当时称龙标)担任过县尉的史实。全国目前共有两个芙蓉古楼，一个在江苏镇江，一个在湖南洪江。王昌龄送别好友辛渐很有“仪式感”：先天晚上在芙蓉楼内设宴饯行，次日清晨在芙蓉楼下的临江码头惜别。王昌龄还发挥自己专长，写下《芙蓉楼送辛渐》七绝二首（据考证，成诗时间是天宝三年左右）。芙蓉楼因王诗而名满天下，长贯古今而不衰。导游小姐领着我们来到芙蓉楼下，解说王昌龄两首送别诗中那首千古绝句“寒雨连江夜入 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并特意讲到是王在黔阳写的。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王昌龄出为江宁（今南京市）丞时大约是天宝元年(公元741年)，而他由江宁丞谪贬为龙标尉是唐天宝七年（公元748年），与成诗有较大的时间差。龙标治所在今洪江黔城镇，与另一首送别诗＂丹阳（隶属镇江）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中的地点也不符。因此，《芙蓉楼送辛渐》所指芙蓉楼应为镇江的芙蓉楼。其实，有＂诗家天子＂、“七绝圣手”王昌龄这样的著名人物在黔阳工作生活过的史料，就足以成为黔阳古城的一大噱头，完全没必要张冠李戴，弄巧成拙。

　　自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在古城设立县治，黔阳古城至今已绵延2200 年。是当下中国留存完好、最具真实风貌的隐逸之城，是湘楚苗地边陲重镇，是“滇黔门户”和“湘西第一古镇”。由于沅江和潕(据介绍，此字为＂三点水＂加一个＂舞＂字，但字库里没有这个字。意思是妇女在江边杵衣洗物，动作形态恰似跳舞)水在这里汇合，古城三面环水，犹如玉带缠腰。按照风水学推论，这里不失为一块风水宝地。古城临江一边，修建了新的滨江大道。正值周日，大道靠江边的护栏上斜靠着几十上百根钓杆，休闲的人们一边垂钓，一边陪伴家人在树荫下品茶闲聊。彼情彼景，让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未入古城前，我们行走在江边，一面是悠悠流淌的清澈江水，一面是古香古色的楼阁亭台。青山不随流水去，古事涌入脑海来。情景交融，心旷神怡，胸襟豁然开朗，尘俗随风而去，颇有身临阆苑仙境的幻觉，那种感觉是游历其他古城所没有的。

　　人们常说，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去过许许多多的古城古镇，很喜欢黔阳古城，不仅仅它有厚重的历史沉淀，而是它至今尚未被完全商化。除了当地不少居民仍然原生态地居住在古巷老宅，更难得的是正逢暑期旅游旺季，别的景点往往人满为患，这里依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得以让我从从容容品味这座边陲重镇，探访“滇黔门户”原始风貌。

　　我边往芙蓉楼景区大门前行，边留览沿途风景。江边，几叶小舟一头用缆绳系在码头上，一头随波逐流而飘荡，颇有几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韵味，衬托出古城的古香古色和幽静，也在不经意间抚慰着浮躁的心，怅然和烦闷不觉随江流远去。王昌龄喜欢来江边登临芙蓉楼饮酒吟诗，恐怕也是为了排解被贬偏隅的闷郁之情吧。芙蓉楼建在江边，看起来貌不惊人。走过临江的一片园景，移步临江码头，小憩送客亭，穿越“龙彪胜迹”门(王昌龄任职龙彪尉，故刻有“龙标胜迹”)，右手稍高处便是芙蓉楼。

　　入楼观赏，我一片遐想：古楼在古城江边呆了千年，若不是王昌龄来到这里，吸引无数后人步其后尘，古楼是不是会更显沧桑老旧？是不是会被淹没在千年的历史尘埃里而不复存在？楼里的古筝香炉依旧，不知曾有什么人为他抚过琴，焚过香.....亦或是有什么人与他并肩走在这窗棂外的曲折小径，吟诗作词......楼里随处都是景物，抚今追苦，能深切感觉到那种幽幽古韵、文脉绵延的味道。

　　(中山街。 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站在楼上，能够一览整个园区。楼前一个半月形的水池，对面就是半月亭，亭子的一面墙上保留着黔阳状元龙启瑞将“一片冰心在玉壶”七个字合成一个形状像是酒壶的篆字“壶”。亭中摆放着一架古筝和一席茶台，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娇好气质清雅的女孩，着一袭白裙，正轻抬玉手，为一游客奉茶。我下楼移步亭中，在茶凳上刚落座，面前就有了一杯清香扑鼻的香茗，茶汤入口，满口生津，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品茶之余，我抬头多看了那架古筝几眼，女孩很是善解人意，轻移碎步，款款走到琴前，轻轻坐下，稍事沉吟，即十指齐动，轻拢慢捻，拨划抚揉，动作娴熟地弹出《高山流水》和《牧羊曲》，婉转悠扬，顿挫有度的妙音飘过耳际。曲水滨，古城内，名楼旁，长亭下，清音在耳，清茶在手，清风徐来，一时令人如痴如醉，如仙如道，不忍离去。走出半月亭，右手边是一排碑廊，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碑文。有唐代颜真卿的“麻姑山仙坛记”碑，宋代“四家”米芾的“西山书院”碑及山谷道人黄庭坚的“选宅”诗碑，宋末元初书画家赵孟頫的“前赤壁赋”字碑，岳飞的“墨庄”碑及元、明、清、民国文人墨客碑刻200余方。面对碑文，眼观指划，深感受益匪浅，收获多多。

　　从芙蓉楼景区出来，我一直在想，当年王昌龄从富庶繁华的江宁被贬谪至此，尽管仕途受挫，仍心志坚贞，虽有”一片冰心在玉壶“，而他心中那份去国怀乡思亲念友的酸楚又有几人能解？恐怕只有这伫立江边看客来客去的芙蓉楼能体会个中三昧吧。假如没有这座古城的山山水水，假如没有这幢芙蓉楼登高望远，假如没有黔阳乡民的敦厚质朴，我真不敢想像王昌龄的满腹忧思和郁闷何能得以排解？

　　黔阳古城，正是因循了“始建于汉、兴于唐宋、盛于明清、衰于民国”的自然发展命脉，顺应了黔西南天时地利人和，才使得它有幸避开了可能发生的过热追捧和惨烈损毁，在悄悄流淌的岁月长河里得以安静呼吸和自在生存；才使得这个曾经商贾云集、富甲一方的繁华边城能够顺其世运，苏醒沉睡的灵魂，重获隐逸的新生；也才使得我们有幸能在“城墙变马路、民居变大厦、石板巷变商业街”的今天，去从容地遇合和领略古城所蕴含并彰显的隐逸文化。

　　如果说隐逸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现象，那么，中国历代文人志士从来都不乏对它的孜孜以求。从社会政治上看，自西周建立一直绵延到晚清的宗法制度和君主制都是隐逸的政治土壤。从文化渊源上看，支撑中国文化的儒释道三家都有归隐的理想。随着历史的发展，隐逸已渐成一种自我价值的取向。人们越来越追求清高气正的人格理想、淡泊宁静的生存方式和高雅和顺的文化品位，期望树立起一个充满诗情画意、超越世俗流弊、对后代充满感召力的精神境界和审美理想。不得不说这是社会的一大进步，更是人格的一大进化。

　　黔阳古城乃多元文化涌汇之所在————其风水格局和建筑结构，无不暗合着“潜、藏、隐”的特征，而蕴含并延展于这方水土的隐逸文化，便是其多元文化的核心。 古城的精髓是隐逸，古城的气质是恬静，古城的底蕴是悠远。其千百年来荣辱不惊、与世无争、闲云野鹤的特质，就是其生存并延展的理由。
来到黔阳古城，置身旧宅古巷，漫步水滨幽径，隐逸、怡静、幽远之感总会油然而生。居者访客，都能得到一种安逸脱俗、自适其然的精神享受。

　　【作者简介】

　　王超斌，湖南宁乡人。曾用名王超文，笔名槐荫堂少主、学海一舟、隐才、开博等。体制内拼搏奋斗多年，现任中科院中国传统文化与传统工艺发展工程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爱好广泛，尤喜作文习字、收藏文玩、品茶论道、游历锦绣河山。偶有引吭高歌，挥拍乒乓。不求闻达于世，但求动静相宜，颐养身心，无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