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卢瑞龙：与你邂逅或者擦肩

一、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

（星辰拍客 老三snz/摄）

　　今天，不想上班，什么也不想干。

　　今天，装病一天，请假一天。

　　蒙头蒙脑地睡。睡到云里雾里。睡到满身大汗。睡到天昏地暗。反正，也不会有人喊。

　　任头发蓬乱。也不洗脸。随便套一件什么衣衫。想念从前喝酒。想念从前抽烟。想念从前轻狂。想念从前蹉跎。想念从前狼狈不堪的万万千千。反正，也不会有人唤。

　　把被子扔在地板上。把书本扔在地板上。把衣服扔在地板上。把照片扔在地板上。还把自己，长伸伸地扔在地板上。一屋子的飞溅。一屋子的散乱。反正，也不会有人烦。

　　把头枕在膝间。双手握着双脚。泥塑木雕般，痴痴一坐大半天。冬阳从窗子缝隙间踅进来，先是在沙发上呆了一下，后来就一直坐在我近旁。本来我还好好的，就是因为它自作主张的陪伴，让我的哭泣，就像珠子断了线。泪落地板，雨打梧桐。反正，也不会有人管。

　　高速公路都通到了家门口。天遥地远再也不是理由。蜀道难，也已无需上青天。多少回我站在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出口边，描摹一幅画卷。画卷里，你从天而降，笑意盈盈地，张开双臂。我像一只蝴蝶，翩翩地，扑了进去。一种期待已久的幸福，把我的幻梦浸润、晕染殆尽。可我最终看见的，只是属于别人的相逢和别离、悲苦与欢喜，一场场地落幕，又一幕幕地上演。而你，而你，反正，还在天边。

　　这座小城，在我的命中注定。它隔绝了你我，用它的万水千山。在人潮人海里穿行，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多少次我唤醒往日的欢颜，悄悄地在似水流年的深夜街头，逃离沦陷。你不会知道，这些年月，在这座小城里，我为你独立的那些长长的、冰冰的、冷冷的冬与秋。你也不会知道，你月下的蜜语甜言，多少年了，还在我心里盘桓，从未走远。我就有那么痴，就有那么傻，就有那么笨，就有那么心甘情愿。

　　现在，我双眼发呆，我双手托腮。我迷离地呓语喃喃。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找。我生病了，你会不会急。我就这样谁也不告诉谁也不告别地死了，你会不会有感应。你会不会因此而来一次这座小城。你会不会像风儿一般地，突然出现?

二、落叶，她经过我的窗前

（星辰拍客 卢瑞龙/摄）

　　今晨，推开窗时，见一落叶，形单影只、颜容枯槁地蜷缩在窗台上。遂问其故。

　　初问，默然无语。又问，言之嘤嘤，泪水涟涟。说是昨夜冬风突然翻脸，一片漆黑里，尽闻杀声震天。可怜一大寨子男女老少惨遭涂炭。除她因病失眠，捡得一命之外，无人幸免。

　　闻之，数声长叹。视之，心生可怜。遂问其可否愿意住下，置我的书房而不弃嫌。征得其同意后，我便携其手而至客厅。稍坐，端上热水，再奉鸡蛋面一碗。

　　待其梳洗打扮茶饱饭足停当，引而入书房。问其可否呆在书页里，默而又静地做一枚书签。

　　我告诉她：呆在书里，可闻墨香。墨香近似稻香，它们来自同一廊场。它们的芬芳，可治乡思，能疗创伤。

　　我告诉她：呆在书里，轻抚页章。那些沉默静悄的文字，都是蜇伏的刀抢。在需要的时候，它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散发出它们的光芒。

　　我告诉她：呆在书里，久而生忘。来年的春日，那些燕儿的啁啾，那些柳絮的轻舞，会一遍又一遍轻揉记忆。回望伤痛，湖面，只有一圈又一圈涟漪，缓缓轻漾。

　　我告诉她：我这半生，无靠无依。只有书，是拐杖，是陪伴。只有书，没有翻脸，没有背叛。

　　我突然停住话语。因为我看见她在我的叮嘱里，由于疲惫，已然入睡，一如书本般安静。我若再多说一颗字，都是惊扰，都是打破。

　　我轻掩书房的门，走出屋子。

　　红尘里苦，红尘里浮。

　　红尘里劫，红尘里渡。

　　在又一个冬阳的映照下，我不知，又还会有什么，与我邂逅、擦肩。

　　2019年11月4日至5日 写于保靖

　　【作者简介】

　　卢瑞龙，湘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