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沙（8） | 王黎明：长沙诗笺

长沙诗笺 

（万里长沙采风团在后湖国际艺术区感受艺术的魅力。任泉/摄制）

　　湘　江

（万里长沙采风团夜游湘江。星辰全媒体记者 王重浪/摄）

　　我看见的湘江，只是流经长沙的

　　几个片段。行走的时光

　　比如在橘子洲头观景、捞刀河边散步

　　一不留神，看见钓者

　　把一条巴掌大的鳊鱼甩到岸上

　　好鱼，算不上是赞美，好水才是

 

　　凭这一江好水，长沙打扮得好美

　　我在江水里看见长沙，在一个诗人的

　　眼睛望见江水……湘江啊

　　比我想象得宽阔，比我看见的安静

　　湘江与长沙，像花儿和果实

　　难舍难分：湘江就是长沙，长沙亦是湘江

　　橘子洲大桥

（漫步在傍晚的橘子洲大桥。星辰拍客 思考者/摄）

　　一座透光的桥　一步跨过江岸

　　桥下流过 闪闪发亮的影子

 

　　桥孔宏大 桥墩坚定

　　一个年代未经雕刻的群像

 

　　八十万人造桥 听上去像神话

　　却是这城市活着的史诗

 

　　一代人典范的造型　躬身

　　托起朝阳　弯腰抱着落日

 

　　一座透光的桥穿越时空

　　五十年过去了——造桥的人都老了

 

　　有一天桥也会老去，江水却永远年轻

　　老去的桥和人，成为风景

　　陪浏阳河一起散步

（浏阳河黄昏美景。 星辰拍客 雨露/摄）

　　陪一条河散步，和同行的老友说话

　　浏阳河，你走得太慢

　　——长沙城里有太多的留恋?

　　前面是湘江，湘江流不到我的家

 

　　哦，出门在外不谈家事……

　　妻子照看孙女让我牵挂

　　老母在家我不敢耽搁太久

　　浏阳河，我走的太慢就会心事太重

 

　　……前面是湘江，一对新人在桥上拍照

　　少年西装革履，女孩婚纱飘飘

　　江心洲宽敞，晨光布置着婚礼现场

　　那年春天也是这样。我的女儿远嫁他乡

　　凝　视

（万里长沙采风团在新民学会旧址。任泉/摄）

　　——在新民学会旧址

　　我久久凝视他们的身影

　　并将他们的名字

　　一个个对号入座——久久凝视

　　他们的眼神

　　衣饰、发型、笑容……依然那么年轻

　　那么时尚，超凡脱俗

　　一点也不过时

　　脸庞清秀，风尘不染

　　(倒是这座修复一新的房子显得

　　与那个年代的背景不大相称)

　　“老照片，比回忆录更真实”。

　　百年时光，在身上不曾留下任何褶皱

　　如此近距离凝视

　　——想和他们握手、拥抱

　　我感到，他们能听见

　　我的呼吸、心跳，看我日渐老去

　　他们的名字——熟悉又陌生

　　曾经是遥远的星

　　现在是雨滴，落进朦胧的眼睛……

　　虢大湾屋场

（虢大湾墓园。星辰全媒体记者 王重浪/摄）

　　北方人忌讳死，墓园要建到离村子

　　很远的僻静之地

 

　　而在望城，虢大湾屋场

　　二百多人的小村，安葬的亲人

　　紧挨着屋后的菜园。

　　生者和死者成了挨门的邻居

　　相守相望

 

　　邻居和邻居之间没有

　　院墙。这样也好

　　开门见池塘，水光映门窗

　　鹅鸭飞到了天上

　　塘里养一朵白云——日子安详

　　铜官窑遗址

（万里长沙采风团在铜官窑遗址前合影留念。星辰全媒体记者 王重浪/摄）

　　我来时，炉火烧得正旺

　　窑厂空无一人。窑工去了哪里?

　　除了泥土，山坡上烧得精光

 

　　窑工去追赶太阳，在夸父渴死的河边

　　搬来十座桃林。窑工飞上了月亮

　　从吴刚的斧头下移来满山桂树

 

　　炉膛里：太阳的大缸风云变幻

　　月亮的瓷碗釉光流彩　大缸里盛满星星

　　瓷碗里流淌着花香

 

　　我走时。铜官镇的天空冒着热气

　　出窑的陶瓷五颜六色　摆满街巷

　　唐朝的大船靠近湘江左岸

　　爱晚亭

（万里长沙采风团在岳麓山爱晚亭前。任泉/摄）

　　拍照时我发现：爱晚亭像一盏花灯

　　亮在浓荫深处。灯芯里亮着的

　　竟是一个人影——突然让我一阵惊怵……

 

　　那一年深夜，岳麓书院一位书生

　　提一盏花灯上山未归

　　山长罗典找寻至此。见一盏花灯

　　在山中亮着。人却不见了踪影

 

　　从此，这盏花灯，从早亮到晚

　　从春亮到秋，从少年亮到晚年

　　亮到一群人来了

　　又一群人走了

　　亮到枫叶满山，为停车而红

　　长沙，春天的蒙太奇

（万里长沙采访团为茶颜悦色打call。星辰全媒体记者 唐茜茜/摄）

　　长沙之行。历历在目

　　猛然想起某个场景

　　眼前就有一架无人机嗖地腾飞

　　——它不受摆布，不让遥控

　　带上第三只眼睛任意飞行——

 

　　那是岳麓山顶

　　星辰在线女记者用目光导航

　　一个特写　浮现半空

　　仿佛观音　柳枝拂尘　手捧净瓶

　　那神奇的城市全景

　　像一滴露珠在树叶上滚动

　　一座座桥梁　依次打开

　　清晨的大门　从楼群与楼群中间

　　透过光　流水　空气　人群和车辆

 

　　——那个高大的雕像

　　左手拉着浏阳河的胳膊

　　右手拍着橘子洲头的肩膀

　　——湘江北去

　　湘江留下长长的身影

　　……

　　……

　　春风在斑马线上谱曲

　　溪水在爱晚亭填词

　　鸟儿在天心阁鸣唱

　　鱼儿在梅溪湖鼓掌

　　喷泉在芙蓉广场奏鸣

　　粉蝶在茶颜悦色窗前起舞

　　楼房在地上拔节

　　机器人在稻田里插秧

 

　　诗人们走在采风的路上

　　无人机眼里：

　　旅行车是嗡嗡的蜜蜂

　　望城，浏阳，宁乡

　　赤芍，红桎，油菜花和迷迭香

　　……

　　……

 

　　今夜　无人机不明去向

　　我打开手机，众友上传的图片

　　——瞬间闪现水晶的夜空

　　湘江两岸烟花绽放

　　水晶的夜空隆隆作响

　　——诗歌的盾构机开进龙宫

　　湘江的窄门　穿过大象

　　今夜　我的无人机不再返航

　　它在流逝的时光里隐身

　　白天化作树叶　夜里变成星光

　　橘子洲头，清朗的一日

（王黎明【右二】在橘子洲。星辰全媒体记者王重浪/摄）

　　阳光撩开高楼的面纱

　　云开雾散……江面，迷人的倒影

 

　　橘子洲头，一棵百年朴树露出真容

　　它披挂绿绸，换了一身衣裳

 

　　阳光洒下稀有的食物

　　鱼苗在春风里游动

 

　　一只鸟从空中俯瞰：一棵百年朴树

　　站在了长沙最显眼的位置

 

　　哦，长沙最显眼的位置不在山麓

　　而在江心洲，在橘子洲头

 

　　一棵百年朴树站在那里向人招手

　　江水静止　树阴走动

     【作者简介】

　　王黎明，1963年2月出生。1982年开始在发表作品。参加过诗刊社1988年第8届青春诗会、以色列第14届“尼桑国际诗歌节”。著有诗集《贝壳说》《醒自每个早晨》以及散文随笔集《滴水之声》等多部。曾获山东省第一届齐鲁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山东省作家协会首批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