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钟武伟:杜鹃花开

绿色新闻 | 2021-05-08 20:20:19
星辰在线 | 编辑:杨滚

  杜鹃花开

(盛放的杜鹃花,早有蜻蜓立上头。星辰拍客 Q歌/摄)

今年的春光并不明媚。好不容易摆脱萧瑟蜷缩的寒冬,却又包裹在冷雨寒春之中。立春之后,淅淅沥沥、没玩没了的雨水成为这个季节的常态。春天本是群芳斗艳的美季。可今年校园的桃花在雨中刚开就谢,樱花、杏花、李花、檵木花的花期也都在雨中无奈匆匆太匆匆。 翻翻日历,清明已过些日,转眼是谷雨,又一个名字带雨的节气。谷雨之后呢,是立夏。这本应正是江南杜鹃花开的盛季。校园的杜鹃不少,最值得期待的是古樟周围的几排,还有此处西北侧高中男生宿舍门口的两株。

  向阳树木早逢春。古樟南边的那两排,正当阳。若是往年,到了这个季节,这里春暖花开正应景。密密排列的杜鹃们齐刷刷地释放出千百红颜,映红身后参天古樟的百年沧桑。今年这个季节,这两排杜鹃只是凌乱撑出数朵,稀稀落落,半开不开,如同几只折翅的蝴蝶耷拉在枝头。 转过古樟,宿舍门口的两株杜鹃让人眼前陡然一亮。校园里这两株特立独行大杜鹃,高过两米,一红一白,野性十足,层层叠叠的花朵迎着风顶着雨,傲然昂立在枝头。红的似火燃烧,奔放热烈。白的如雪洁白,晶莹明亮。它们遵循大自然的节令,没有因冷而延期,没有因雨而败零,如期而至,应约而开。在这湿漉漉、阴沉沉的连绵雨季,数百朵杜鹃不时吸引着匆匆而过的师生们回眸驻足。

  城市的杜鹃,高不过一米,被修剪得千篇一律。它们或在公园里成列簇拥高大乔木,或密植在街道旁充当车辆行人的隔离带。或许是当初校园种植杜鹃时,某位工人一时兴起,随意在这里种下剩下的两株。杜鹃天生命贱,这两株平日无人修剪打理的杜鹃,依着天性疯狂生长。它们没有城里同类的顾忌与柔弱,到了该开花的季节就开花,到了该显摆嘚瑟的时候就显摆嘚瑟。 大自然的杜鹃家族十分庞大,单花色就有红、白、粉、紫、黄等多种,尤以红色居多。春末夏初,红色的杜鹃花漫山遍野,灿若金霞,染红春后的连绵青山,杜鹃花因之赢得“映山红”的美名。杜鹃自古深受人们青睐。“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祥,清溪倒照映山红。”宋朝杨万里盛赞杜鹃花的烂漫艳丽。“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白居易堪为杜鹃铁粉,在他眼中,杜鹃是花中西施,颜值远超芙蓉、芍药与桃李。

  在我国传统文化里,五行中的火对应的颜色是红色,八卦中的离卦也象征红色。人们将红色视作吉祥、喜庆、美丽的象征,这也许是红杜鹃深受喜爱的重要原因。 古人对红色杜鹃花的偏爱,还源自一个帝王的凄美传说。相传蜀王杜宇被迫让位给臣子,自己隐居山林,死后灵魂化为杜鹃飞回故都,夜夜站在宫中树枝上悲鸣:“归来啊!归来啊!”直至口角流血,点点鲜血落地化为鲜红的杜鹃花。“杜鹃”一词从此兼指鸟与花。作为鸟名,杜鹃又称作“子归”,这一名称也是源自这一传说。

古代诗人常以“杜鹃”这一意象来表达去国离乡之思与国破家亡之恨。“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即便洒脱豪迈如李白,也忍不住借杜鹃吟咏思乡之情。南宋文天祥以杜鹃抒发锥心亡国之痛:“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既然红色杜鹃是蜀王滴血而成,那白色杜鹃呢?且看古人有意思的自圆其说。“从来只说映山红,幻出铅华夺化工。莫是杜鹃飞不到,故无啼血染芳丛。”宋代杨公远的解释是:莫非杜鹃鸟没有飞到白杜鹃花丛中?同是宋代诗人王镃却是如此揣测:雪玉层层映翠微,蜀王心事此花知。染红不到枝头上,想是啼鹃血尽时。王镃的理解比杨公远更切合传说意境:杜鹃鸟已到白杜鹃花枝上,只是它啼血已尽,无法染红白杜鹃。白杜鹃这一意象在古代诗词中出现不多,可见有帝王鲜血浸染的红杜鹃更有感染力,更受古人青睐。

  杜鹃家族中,黄色杜鹃有一个特别文艺的名字:羊踟蹰。其名源自南朝陶宏景《本草经集注》的记载“羊踯躅(即黄杜鹃),羊食其叶,踯躅而死。”原来并非羊们被黄色杜鹃的颜值迷惑了双眼而踟蹰不前,而是它们误食了这种花中毒后倒毙而死。有意思的是,古人居然用一个文雅的“羊踟蹰”一词来描述羊们中毒后的悲催之态。古时常以羊踟蹰为原料做“蒙汗药”来谋财害命。古代文人似乎对黄杜鹃避而远之,诗文中鲜有提及。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黄杜鹃花含毒是物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是其在大自然适者生存规则下长期进化的结果。美丽的黄色杜鹃花你尽可大胆欣赏,只要不像羊一样去贪食就是。 快速推进的城市化,伴随着城里人口与花木数量的增加。在传统文化与人工选择的合谋下,现代城市里的杜鹃花几乎统一为红色,都被矮化为整齐划一的灌木绿化丛。城市的孩子们常常误以为这是杜鹃真实的模样。还好,校园这两株被遗弃的杜鹃向人们展示了杜鹃家族原本的生命气象:伟岸葱茏,花色多样,不像城市的同类卑微柔弱。若是城市多遗弃一些杜鹃,随意栽种,不加修剪,多些花色,那该多好? 城市化进程同时对教育提出了更高要求。教育像农业,也像林业。人的天性与禀赋如树一般多样而无限。教育若是给予孩子过度的修剪与规范,其结果可能适得其反。有时还不如让其率性成长,如同那两株自由生长的红白杜鹃。

  【作者简介】

  钟武伟,长沙麓山国际实验学校办公室副主任,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长沙市优秀教师。曾在人民网、《中国教育报》、《湖南教育》、星辰在线等媒体发表新闻、文学类作品若干。

【来源:星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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