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李兴国:反光镜里的爱

都市新闻 | 2022-07-06 11:02:05
星辰在线 | 作者:李兴国编辑:周意顺值班主任:唐小涛值班编委:郑文新

  回家看望老父亲老母亲的日子,我是忐忑的,总担心老母亲念叨说趁着我们现在还能动,每次回家都给你们准备点什么带回城里。今天又回家去看看二老,也会再一次听到母亲的念叨,也知道会有这有那自家栽种的各种时蔬塞满小车的尾箱,还有春节后就专门为我们兄弟养殖的鸡鸭鹅,这一切都是年迈父母满满的爱。

  也许从读书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父母就在为我准备些什么,尤其是成家以后,这种准备就被真正地提上了议事日程。那个时候没有买车,在常德的一个三线国有企业浦沅工作,倒腾两次才能到达老家的镇政府所在地,然后还得步行一公里多一点才能到家。每趟回来,农用物资用去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编织袋,总会一袋一袋的给我往我的小家带,除非我背不动了,父母才会心满意足地在身上拍拍,拍走灰尘,拍来欣慰,然后父亲会挑着担子将我送上分别的短途班车。每次总会感觉到父亲和母亲,一起站在班车排出的黑烟里,直到班车转弯看不到了才默默回家。

  刚开始来长沙的头几年,没有钱买车,只好坐长途客车回家看望父母,回程的时候,父母用装满了的编织袋,重复着我在常德工作的模式。每次带着大编织袋上车,最别扭的是乘务员和司机的眼色,在他们或讥讽或羡慕的调侃里,说上差不多一编织袋的好话,才会找个不干扰其他乘客的地方,让我把编织袋放下。后来出现了豪华大巴,座位下的空间都是堆放行李的区域,好话才少说了很多很多。下了长途客车,长沙的公交车又是一个要说好话的地方,那时无人售票公交车尚未流行起来,随车售票员在快乐并累的工作里,总是对带着大包小包的乘客心存怪意,因为一个装满了的编织袋要占一个人的位置,又不太好意思收费,所以我常常成为不受欢迎的公交车乘客。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少数,我们只能在祈求理解与包容里,带着父母准备的编织袋,尴尬占据着比一般乘客更多的空间。偶尔也会对爱人说某路公交车的售票员不错,没有多收票钱,竟然有一种窃喜,现在想想其实更应该说是一种感激,一种包容我们的感激,一种包容我们父母之爱的感激。

  买了车后,带着编织袋上车的尴尬没有了,却给父母带来更多的困惑,车尾箱比一般的编织袋要大很多,要装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在等候我们兄弟回家的日子里,父母就按照季节,尽可能地让自家菜园栽种得满满当当,后来又找了一块荒废了的菜园地来栽种,那是表叔家的菜园,一家人都住在城里用不着了,父母借口说反正菜园荒着也是荒着,自己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这种足够低级的善意谎言里,父母跟着日出日落,一次次地装满我的车尾箱。每次开车返回长沙的时候,就会看见父母亲紧赶慢赶,将他们有些昏花的目光,定格目在我的车子上,直到车子在小村的路口转弯处看不见为止。当然,观察反光镜也成为我的爱好,总喜欢在开车离家的时候频频观看反光镜,观看反光镜里老父亲老母亲的身影。那是融合了不舍与满足的身影,和身影一道留下的是老父亲老母亲的想念,这种想念就在他们逐渐佝偻的身上不断滋生。

  有次我乘坐动车到达常德,然后借了一个朋友的车回家,这是故意的,我不想父母因为每次要塞满车尾箱而挖空心思。临走的时候父母说给你准备了两个塑料袋的菜,总不能借了别人的车子,而不感谢一下人家吧。自己又不开车回来,你也没有年轻的时候力气大了,要不带点东西回去多好啊,不过也是,自己开车回家,人很累,花的钱也更多。从此以后,我不再不开车回家,不忍心看见父母因为没有给我带东西回城的那种失望的眼神。就像今天,父母把辛苦了几天宰杀好的鸡鸭放进车尾箱的时候,我分明感觉放进的是一份满足与开心。母亲说年纪越来越大了,弄不动了,以后带东西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父亲站在一边默默无语,在他已经褪色了的外套上,擦了擦刚刚给我往车尾箱里放编织袋、塑料袋的手。在我发动车子往外走的时候,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蹒跚着跟着车子往外走,我故意放慢离开的车速,想让那两双牵挂的眼神,留在车尾箱上的时间久一些。是啊,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他们对子孙们的牵挂也越来越浓,岁月是残酷的,残酷到没有让我提出任何请求的机会,只好把父母的爱深深烙在灵魂的最深处,唯有祈求时光走得慢一些。

  在反光镜里,我看见母亲撩起衣角,擦了擦眼角,父亲在一旁站着陪着,迎着寒风,在那个属于我们兄弟三人的家的东头。简朴而温馨的家,由父母守着,用他们一生的牵挂和全部的心思守着。

  ——2019年10月11日•善子居

  【作者简介】

  李兴国,湖南常德人,大学文化。湖南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会员、潇湘散曲社社员。著有长篇记叙体小说《善子河》(文汇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

【来源:星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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