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李兴国:辣椒炒蛋

都市新闻 | 2022-08-28 22:47:23
星辰在线 | 编辑:陈集祥

  现在只要吃稍微有些辣的菜,就会满头大汗,和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湖南人很不相称。怨不得,这是1981年那个酷暑留下的“后遗症”。那个酷暑真的很酷,酷热得整个暑假都是在辣椒炒辣椒的光阴里度过的。曾祖母说今年的辣椒长得这么好,恐怕明年我看不到了。也许是冥冥注定,没成想这句话竟一语成谶,曾祖母在那年的秋天离我们而去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曾祖母带走了我对辣椒的热爱。

(星辰拍客 灵魂同伴/摄

  曾祖母是个很命苦的女人。一生生养了几个孩子,最后生存下来的只有她的小儿子、身体孱弱的我的爷爷,贫苦的生活留给这个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的是自强不息与善良坚毅。在陪伴她或者说她陪伴我的十多年中,我从未听她讲述过属于她的那份苦难和苦难身世的那些事儿,哪怕是细枝末节。也许是因为苦惯而淡定了,反而把苦看成是一种幸福;或者是因为苦怕了而不愿回忆,让那些伤心的往事牢牢地沉淀在自己的心里,不让它们释放出来传递给子孙后代。一句话,我从未听到尊敬的曾祖母抱怨过她生活中经历的那些苦难的人或事,坚定地用她那颤巍巍的脚步书写属于她的那份人生,洋溢着对眼前生活的满足,享受属于她的快乐与从容。

  曾祖母是个很执着的女人。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睡在她的脚头,因为她的血脉在劳碌岁月的刷洗中变得有些淤积,按照中医的说法是血脉不活,我就成为她脚头最好的暖宝宝,我们农村称为捂脚,换句话说我其实是在曾祖母的脚趾头上长大的。上学后,曾祖母的拐杖最先捣醒我们那个小村的黎明。想憋却无法憋住的咳嗽声时不时地打破宁静,和着摇曳的煤油灯光,一股脑儿地被稻草燃烧后的烟与灰裹挟着释放给清晨。傍晚的时光,村口类似于三角架式的身影成为一种符号,那浑浊但却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我回家的路,不需要任何承诺,坚定在风里、雨里、雪里,毫不动摇,从不退缩。这份执着在我初一的那个秋天戛然而止,从此我的世界里就多了一份对于曾祖母的思念,未曾断开、未曾遗忘,越来越浓,直到现在,直到永远。

  曾祖母是个很慈祥的女人。那个酷热暑假最好的菜肴就是偶尔一顿的辣椒炒蛋或者辣椒煎蛋,而曾祖母的饭碗里除了沾有蛋的余味外,看不到蛋的一点残渣。我的父亲母亲,也就是她的孙子、孙媳妇的劝慰总是被她一句“孩子们(我们三兄弟)长身体要紧”打发过去。于是一碗辣椒拌饭和着凉开水,成为曾祖母她老人家人生最后一个夏秋季节里的唯一菜谱,辣进心里、辣进灵魂,留下一份微小却无私的爱给子孙。现在我也常常吃辣椒炒蛋或者辣椒煎蛋,虽然满头大汗,但总是喜欢咀嚼那份辣味,因为辣味里面有曾祖母的味道,是曾祖母慈祥地关注晚辈成长的幸福味道。

  手机的闹钟声划破了城市的黑暗,原来是梦,随意拭去眼角的泪痕,“太太(我们当地对曾祖母的称呼),您在天国过得好吗?”,刚刚输进手机的文字实在找不到想要发送的号码,可是重孙子是多么渴望把这条短信发送给您啊!

  

  【作者简介】

  李兴国,湖南常德人,湖南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会员、潇湘散曲社社员,出版长篇记叙体小说《善子河》(文汇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

【来源:星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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