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刘志宇：太空礼物（散文）

　　2022年9月2日，一个值得欢庆和纪念的日子。经过约6小时的出舱活动，神舟十四号航天员陈冬、刘洋、蔡旭哲密切协同，完成出舱活动期间全部既定任务，陈冬、刘洋安全返回问天实验舱，出舱活动取得圆满成功。刘洋说：“天地一心向前一步，虽然充满艰辛和挑战，但每前进的一小步都是梦想的一大步。中国空间站永远值得期待!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地面团队也马上激动地回答：“你们也要吃月饼!”这来自天地的对话，这让人兴奋的细节，顿时让太空出舱活动变得温馨起来。

　　中秋来临之际，我收到了从教四十多年来最为珍贵的礼物——神舟十四号载人飞行任务纪念章和太空食物!这是航天英雄汤洪波的爱人夏宜快递来的，当我打开这神秘的礼物时，激动和幸福瞬间充斥了我的整颗心。那是一枚以深蓝色太空背景为内圆，鲜红色为外圆的精致纪念章：在深蓝色的太空里，神舟十四号飞行着，从闪烁的群星与蔚蓝的地球旁耀眼地飞行着。我把这枚纪念章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轻轻地拆开了“太空礼物”——居然全是航天员在太空吃的食品!太空莲蓉月、冻干奶酪块、辣味金枪鱼、红焖鹅肉、压缩饼干、麻辣猪肉……天上人间，共享人间美味，这梦寐以求的快乐与幸福，悄然浮现在我合不拢的嘴角，深深印在了我甘甜的心中。

　　看着这盒精致的太空礼物，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越时空，浮想联翩。

（一）

　　三十八年前，我师范毕业，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来到了离毛主席的故居韶山不远的湘潭县云湖桥镇，站到了神圣的三尺讲台上，在黑板上描绘起未来的美好图画。

　　“车轮飞 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学校就在这首耳熟能详的《火车向着韶山跑》中的一个火车站——云湖桥火车站旁边。

　　还是在读小学时，父亲带着班上的初中生，挂着两行鼻涕的我，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在长沙火车站登上了开往韶山的专列，一路上我们异常兴奋，高唱着《火车向着韶山跑》。

　　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去毛主席的故居参观学习。因为年龄还小，记忆里我只留下了毛主席故居的轮廓，还有就是苹果的味道。那一次，火车肯定经过了云湖桥火车站。云湖桥火车站是韶山专列的必经站之一，我的脑海里依稀记得车上的广播员用普通话喊——“云湖桥火车站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下车前的准备……”只不过广播员的话，在一首又一首，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的红歌声中淹没了。

（星辰拍客 珠儿/摄）

学校的交通十分便利，紧挨着一个小火车站，每天晚上，“哐当哐当哐当”绿皮火车发出的声音成了我的催眠曲;“呜———”长长的汽笛声，总在不经意间帮了我一个大忙——中止了我的噩梦!学校不远处是一条国道，南来北往的车辆，将旅行者送往风景如画的祖国各地。

　　学校是一个幽静的小四合院，几棵大樟树浓荫密布，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在小院子里洒下无数五彩斑斓的光圈，一群群穿红着绿的小天使在五彩斑斓的光圈里无忧无虑地嬉戏。

　　学校的教导主任姓黄，正是夏宜的母亲。她矮矮的个子，瘦瘦的，剪着齐耳的短发，人很干练。老师们都是从从容容地上下班，她却是小跑着去办公室、小跑着去教室、小跑着去小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的。

　　“黄主任，黄主任。”我叫了几十年，直到去年汤洪波在太空飞行的日子里，我去她们的家里看望两老时，仍然亲切地叫她黄主任。

　　“退休了，你莫是这样叫，叫我黄老师就可以了。” 她笑着说道。当了一辈子教师的黄主任，还是那么风风火火，见到我的到来，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好生热情。

　　“志宇，你那时帮了我不少忙呢。”几十年了，我帮了她什么忙，她居然还记得?

　　“老师们请假，要请人代课，每次都是你去教室的呢。”那时候，学校里有很多民办教师，农忙季节，家里总是有些农活要忙，请假是常事，安排人上课自然就是黄主任的事。

　　黄主任没有请过假，天天都在学校里忙忙碌碌，我一直以为她是公办老师。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才知道她竟然也是民办教师，她家里也有责任田，也有自留山!黄主任告诉我，如果她也请假去干农活，学校就没有人上课了，耽误了农时事小，耽误了学生那就不得了。

　　夏宜的父亲夏名仑老师，在离小学不远的一所中学里任教，是学校的物理“把关”教师。夏老师全力支持妻子的工作，特意将家安在了妻子所在的小学校里。学校里住房紧张，夏老师就将学校小楼房的楼梯底下收拾收拾，变成了自己家的小厨房。他打了一个柴火灶，怕影响校园环境，又特意将柴火灶做了一个对外的小烟筒。当然做这些事情都是她爱人夏名仑老师所为，夏老师是教初中教物理的。

　　在双休日和节假日，在学校附近的田野上、菜地里，总有着她们一家四口辛勤劳动、忙忙碌碌的身影。

　　夏宜的老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站在她家老屋的阳台上，小小的校园尽收眼底。老屋早些年已经被夏老师两老改造成了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门前有两株水杉，夏老师说那是夏宜兄妹小时候栽的。现在，已经是两株直指苍穹的参天大树了，在太空的那段日子里，汤洪波还在空间站里看到了呢!

　　不久，黄主任因为工作优秀转为了公办教师，夏宜的父母亲退休以后，回到了老家，快乐的在老屋里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二）

　　小学校的生活是十分愉快的。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喧嚣的校园因为双休日而归于寂静，在青翠欲滴的树上，几只鸟儿悠闲自在地合奏着一支春之赞歌。

　　晨曦初露，校园里早早地摆上了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子，一个小女孩正在聚精会神地伏案粘贴着什么。

（星辰拍客 邮一舟/摄）

家在远方的我，双休日只能留守在小学校园内，看看书、备备课、悠闲地度过静谧的岁月;夕阳西下，就到菜园子里捉捉虫、施施肥、浇浇水，享受着“开轩面场圃”的宁静与喜悦。

　　小女孩是夏宜，她扎着一对羊角小辫子，单瘦的小身材，时不时穿一身宽大的超过膝盖的衣服。我们经常取笑她捡哥哥的衣服，她总是羞涩地笑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然后跑开了。

　　“你这是在干嘛?”我凑近她身边，疑惑地看着她。

　　“我在贴小狐狸呢!”小桌子上，她小巧的双手在一大堆五彩铅笔屑里挑选着。

　　“这一块粘在这里，粘出一个坐着的小狐狸。”凭借着师范美术课上所学到的点滴知识，我指点着小夏宜，经过我的指导，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跃然纸上。

　　“小刘老师到我们家吃中饭啰，正好我剖了一点土鳝鱼。”夏宜的父亲夏老师取下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我。

　　这时，小夏宜的画也粘完了，她洋洋自得地拿给父亲看。“哇，这幅铅笔屑还真像啊!”夏老师一个劲地夸赞这幅惟妙惟肖的小狐狸。

　　“快看，我家夏宜的铅笔屑贴画登报了!”不久，夏老师拿着一张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日报，一路小跑着进了校园。我是日报的通讯员，那天看到了小夏的铅笔屑贴画后，我就将她的这幅画邮寄给了日报，想不到的是很快就采用了。

　　也就是那时起，夏老师那小厨房里，我也在忙忙碌碌，抽筷子、递碗的，看夏老师剖鳝鱼。后来我也学着夏老师的样子，自己动手剖起鳝鱼来。

　　从此，夕阳无限好。落日的余晖洒在静谧的校园里，洒在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方桌，洒在小夏宜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着的画上，洒在我指导她时带着笑意的嘴角。

（三）

　　“志宇，你这样努力，又很优秀，参加工作还只有几年，就被评为出席市的优秀教师，你写入党申请书咯，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一天放学后，黄主任走进我的宿舍与我促膝谈心。

　　“您是共产党员?”我十分疑惑地看着黄主任。心想：还是民办教师，又是女教师，竟然有这么高的境界，入了党!

　　“我和夏老师都是共产党员，夏老师还是在我的影响下入的党。”黄主任自豪地说。

　　不久，我就向党组织提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

　　“我记忆中您是共产党员?”为了慎重起见，我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打电话给黄主任。

　　“志宇，你的记性真的好，我69年参加工作，71年就入了党，今年我还领到了光荣在党五十年的纪念章。”黄主任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清脆、清晰、语调柔和，话里满满的都是自豪感。

　　“夏老师有没有纪念章?”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来了。

　　“他是共产党员，好像是74年还是75年，他还差几年呢。”耳聪目明的黄主任黄老师记忆力惊人。

　　洪波去太空，是国家的大事，更是我们家天大的事。汤洪波去太空之前，打电话请岳父去北京的家里照顾一下还在工作的妻子、以及正上读初中的儿子，正在一旁已近耄耋之年的岳母黄斌炎抢着表态，充分体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

　　去年10月份，神舟十三号飞天的日子里，我特意到了夏老师家，想了解一下汤洪波的飞天情况。“好着呢，就是有点担心。”黄老师不无忧虑地告诉我。

　　“洪波他们宇航员到野外去进行生存训练，我家老夏特意到市场上买了好几年牛肉，说是要洪波带去吃，结果呢，单位不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闹了一个大笑话，你看我家老夏好幼稚吧。”黄老师笑着与我谈起了她们在北京航空城与洪波一家生活在一起的趣事。

（星辰拍客 十七色/摄）

洪波和杨利伟在西北沙漠中进行生存考验时，意外而来的风暴将帐篷等全部吹走。两位航天员在缺水缺食物的状态下，坚持在室外40℃的高温环境中熬过24小时。

　　航天员的航天服在充气状态下很硬，并且重达200余斤。航天员在训练时，要穿上航天服潜入水下执行各项任务。一旁的夏老师，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他在北京航天城与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时听到的航天英雄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家夏宜很辛苦，这么多年了，儿子从小学到初中，每天接送的任务全都落在了她身上。黄老师有些心痛女儿，但更重要的是支持祖国的航天事业，她也为女儿的默默付出而深感值得。

　　“志宇你不晓得呢，洪波到太空去，发射时看电视，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呢!告诉你咯，国家比我们都想得周到些，前几天我看到了一则新闻：神舟十二号飞船和神舟十三号飞船是一起进行总装测试的，当神舟十二号发射升空之后，神舟十三号作为备份，就进入了值班待命的状态。假如发生了意外，地面指挥中心可以快速反应，用长二F火箭搭载神舟十三号实现和神舟十二号发射时相同的配置情况进行发射。最快可以在十天内发射升空，并把航天员接回来。国家想得真周到，看完后我的心才稍稍放心了。”不知不觉我和两老一聊就是二个多小时，我怕劳累了两老，特意请他们到小镇上的一家餐馆吃了一个工作餐。

　　八月十五那一天，我打开了夏宜寄来的太空礼物。我从中轻轻地拿出“太空莲蓉月”，仔细地端详着月饼盒：在蓝紫蓝紫的太空里，在明黄明黄的圆月下，一只宇航兔奔过月亮。一个可爱的宇航员站在巨大的莲蓉月上，笑嘻嘻地朝我轻轻招手。我轻轻地拆开盒子……一口下去，满满的太空味道，满满的家乡味儿!

　　遥望太空，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一股温情荡漾在我的心间。

     【作者简介】

　　刘志宇，湖南湘潭市雨湖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湘潭市作协理事，雨湖区作协副主席。多篇散文在《中国教师报》《湖南日报》《星辰在线》《湖南文学》《湖南散文》等省、市报刊杂志媒体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