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共相疏：我就是一根有米香味的绵线

我就是一根有米香味的绵线

——献给勤劳善良会纺纱织布的奶奶伯母婶娘们

　　晚秋时节数声呼应的雁鸣

　　穿透城市浓密的雾霾和喧嚣

　　牵肠挂肚地将我拽上天边

　　就像那架灰黑老旧纺车上的

　　那根油光发亮的麻绳搓着我嗡嗡旋转

　　就像奶奶手里拿捏妥妥的棉花条

　　将我整个瘦弱的身驱掏空

　　成为一根随风声雁鸣飘荡的棉线

　　接过奶奶手里用热米汤浆过的线团

　　将自己编织成一只有米香味的雁

　　用竹笔蘸墨斗里的墨汁给点上双眼

　　每天在院坪拼命地练习飞行

　　三十年前秋天的一个傍晚时分

　　我随一群歇脚的大雁飞出山村

　　不知飞了多久见到了传说的城市

　　热烈的灯光烟尘和热闹的歌声噪音

　　让我眩晕到掉队迷失了方向

　　头雁带领雁群早已经飞跨跃了城市

　　我只能躲在麓山湘江边的角落里

　　每每仰望往来的人字形雁阵

　　都会打听追问当年领我出发的雁群

　　有人告诉我每年都有落单掉队的

　　但来年春天都会找到自己的群落离开

　　为什么没有雁群呼唤寻找我

　　有人告诉我我身上没有雁群的气味

　　眼泪滑落模糊了脸上的墨汁双眼

　　一年一年的失望决定不再打听

　　一年一年米汤浆过的白线呀

　　早变得又脏又黑都快散了

　　身上的米香也淡得快让人忘记

　　于是我试图解开释放自己

　　可是怎么折腾也找不到线头

　　似乎当初没有开针也没有打结

　　此刻，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唱首你家乡的童谣试试看

　　牵羊卖羊，卖到浏阳

　　浏阳世界好，羊啧肯恰草……

　　唱着唱着我变回一根晃晃悠悠的棉线

　　躺在了老宅油灯下奶奶的线篓子里

　　身旁是蒙灰的铜头梭子和竹线筒子

　　织布机经线滚子梳常卷布板子

　　挂满灰白色蜘蛛网子和棉尘

　　木窗上糊纸的破洞里呼呼透着风

　　彷佛间，织机铺上了新开织一卷夏布

　　又听到奶奶在自言自语絮叨着

　　这捆布我特意多牵了几尺呢

　　明年开春请裁缝给你做一套新衣衫

　　咱用热米汤好好浆浆晒干喷香

　　又是哪个喊不听的玩了梭子

　　搞乱了不说接多线头子不滑溜了啦

　　奶奶的小脚在织机两边碎步来回

　　熟悉的吱呀叮砰踩拉碰织布声

　　经线随着梳常起落有节奏地上下交替

　　飞梭拖着纬线像小老鼠来往穿行

　　夜渐渐深了我也早就倦了

　　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静地入睡过

　　又闻到熟悉的甜甜的米香

　　瓦屋缝里又传来雁群的呼应长鸣

　　想回应雁群一声我到家了

　　可怎么使劲也张不开口发不出声

　　还是算了吧雁群不会关注到我

　　因为我身上没有他们的气味

　　我就是一根有米香味的绵线

　　——2022.10.26-27日

      【作者简介】

　　共相疏，浏阳人，先后供职于军事院校、政府机关，爱好行走江湖、读书藏书、习文做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