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刘志宇：归乡的暖阳(散文)

　　春节，这个承载着无数中国人情感的节日，是游子归巢的声声召唤，是家人团圆的殷切期盼。它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散落天涯的人们紧紧牵系在一起。旅居美国多年的岳婶，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带着儿子、女儿、女婿、孙女和外孙子，跨越重洋，回到了湖南湘乡的老家。

　　故乡的山水，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宁静而亲切，熟悉的乡音在耳边悠悠萦绕，浓浓的年味裹挟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岳婶与岳叔其实在春节前夕就已回到家乡，确切地说，是在2024年的七月，算起来，他们返湘已有半年之久。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可谁也未曾料到，节前的那几天，岳叔却安详地离开了岳婶，也告别了所有亲人。

　　岳叔虽已离去，但他的音容笑貌、宽厚仁慈，还有那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善良，都永远地镌刻在了亲人们的记忆深处。他用一生的温暖，为家人营造了无数欢乐祥和的时光，哪怕如今的春节团聚，往昔的影子依旧清晰可见。

　　岳婶往后的日子，将在子女、孙辈和曾孙的陪伴下继续幸福生活。可岳叔留下的，还有生病期间给她取的那些绰号：老总、总管、奶奶。临终前，声声“辉妹”，饱含着眷恋，也成了岳婶心底最珍贵又最酸涩的回忆。

　　岳婶缓缓开口，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你们是不知道啊，他住院那阵子，疼得神志都不清了，嘴里不停地喊我‘老总’，还嘟囔着说我和医生串通起来要毒害他。”她的语调里，满是心疼与无奈。众人皆知，岳叔当时被病痛死死纠缠，哪怕药物已发挥作用，可那剧痛仍紧紧相随。在那意识混沌的痛苦深渊里，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满是被伤害的恐惧与错觉。

　　而在那些清醒的片刻，或是陷入沉睡时，他下意识唤出的“辉妹”，温柔又深情，声声落入陪伴在侧的亲人耳中，仿佛穿越了病房里压抑的空气，带着往昔岁月的温暖。亲人们听着，心里既为这深厚的感情而动容，又不禁泛起一丝羡慕，多希望这份深情能再多延续一些时光。

　　在叔叔离世前的那几日，满心牵挂的妻子和我前往病房探望。平日里被病痛折磨得精神萎靡的他，那天的神志却格外清醒，眼神中透着难得的清明与温和。我妻子在他的床边静静坐下，陪他说了会儿话。不多时，他便轻声催促着老伴，让她陪着我和妻子去饭店吃饭，言语里满是关切。我们起身，刚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他那带着几分虚弱却又清晰的声音：“还坐一会儿。”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妻子和我的心上。

　　谁能料到，这简单的几个字，竟成了叔叔留在这世间，与我们最后的道别。我妻子在一旁讲起这段过往时，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其中打转，声音也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画面都饱含着她对叔叔深深的不舍与无尽的悲痛，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春节期间，老家的侄儿、侄女们热情满满，轮流摆起春饭，岳婶一家应接不暇，却也乐在其中。初四晚上，轮到姨妹妹请客。一进家门，饭菜的香气便扑鼻而来。湖南腊肉色泽红亮，湘乡蛋卷金黄酥脆，姨妹夫精心烹制的扣肉肥而不腻，刚一端上桌，就被大家一抢而空。岳婶那两个出生在美国的孙女和外孙子，吃得赞不绝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拗口地说着：“好吃，太好吃啦！”

　　饭后，按照中国传统，岳婶开始领着孙女、外孙子认亲。“这个，阳阳你应该叫‘舅舅’。媚媚你就叫伯伯。”岳婶耐心地说道。“这个阳阳你叫姑妈，媚媚你就叫姨妈。”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眼神里满是对亲情的珍视。突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打趣道：“哦，错了错了，阳阳你用中国话叫‘亚克西舅舅’，媚媚你就叫‘亚克西伯伯’。”“这个，阳阳你要叫‘风景线舅妈’，媚媚你就叫‘风景线舅妈’。”惹得大家一阵欢笑。

　　虽是简单的话语，却满含着对家乡亲情的眷恋与感慨。亲情，就像这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姨妹子那小小的客厅，也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在这欢乐的氛围中，亲情跨越了国界，跨越了岁月，愈发醇厚，愈发深沉。

　　春节的暖阳依旧照耀着这片土地，亲情的温暖依旧在心间流淌。岳叔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那声声“辉妹”，成了岳婶心底最珍贵的回忆。在这团圆的时刻，我们怀念着岳叔，也珍惜着眼前的每一份亲情，让这份爱与温暖，在岁月里延续，在生命中传承 。

      【作者简介】

　　刘志宇，湖南省湘潭市雨湖区退休教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湘潭市作协理事，雨湖区作协副主席。多篇散文在《中国教师报》《湖南日报》《星辰在线》《湖南文学》《湖南散文》等省、市报刊媒体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