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丨蒋集政：袁州古今

　　宜春，古亦称袁州。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宜春建县；王莽代汉，改为修晓县；西晋太康元年(280年)改称宜阳县；隋开皇十一年(591年)于宜阳县置袁州，这是袁州之始；开皇十八年(598年)改宜阳为宜春，大业三年(607年)改袁州为宜春郡。此后，宜春名称、隶属、治所、区域多有改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1年设袁州专区，后并入南昌专区，1958年南昌专区改设于宜春县城，1959年更名宜春专区，1978年改设宜春地区行政公署，2000年撤销宜春地区改设宜春市，原县级宜春市改为袁州区。2000余年兜兜转转，最终回归“袁州”，隶属“宜春”，也算是回归历史。

　　人们称呼某地，广义上是指某地区域，狭义上是指某地城区，一个市如此，一个县、一个镇甚至一个村亦如此。宜春市城区目前就一个袁州区，某种意义上，宜春即袁州，袁州即宜春。

　　入住袁州区宜阳新区袁水河畔的烟雨路桔子酒店，翌日晨起，沿袁河东路向北漫行。每到一地，最喜欢入住老城区、古街巷或江河湖池之畔，感受人文历史，领略风土人情。原本以为宜阳新区不会有什么文物古迹，只是随便走走看看，纯粹欣赏袁河两岸风光，顺便散步健身而已，不想步行约500米左右，便远远看到一座仿古楼阁，不由加快脚步，近看才知是“多胜楼”。

　　多胜楼坐落于袁水河湾处，楼名出自于唐代诗人韩愈《秋字》诗中的名句“莫道宜春远，江山多胜游”。韩愈(768-824年)，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元和十四年(819年)因上《论佛骨表》，由详定副使贬为潮州刺史，后量移为袁州刺史。韩愈一生只出任过潮州、袁州两地刺史。笔者2025年5月曾与爱人游历过潮州，一个月之后又来到袁州，仿佛是追寻韩愈当年的足迹而行。

　　韩愈于元和十五年(820年)初任袁州刺史，在任短短9个月，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韩愈的故事一直在民间流传。宜春人民为了纪念他，修建昌黎书院、昌黎阁、多胜楼等建筑设施来纪念他，多胜楼约建于宋乾德至天禧年间(963—1017年)当时州府内，如今的多胜楼为2011年择址重修。

　　多胜楼景区占地约170亩，包括主入口服务区、文化广场区、滨江观光区、钓台烟雨区、文化碑廊区、古街休闲区等。多胜楼为仿宋古建筑，共九层，总高度为50余米，楼两旁建有钓台烟雨阁与澄源清风阁。澄源清风阁联曰“风尘扰扰原无定，松柏苍苍久自知”，阁廊里有韩愈生平介绍，分为一代大儒、兼济天下、德化袁州三个部分。有人说，明月山景区是宜春绿色生态的一张名片，多胜楼是展示宜春历史文化的一个亮点。

　　在韩愈任袁州刺史期间为当地百姓所做好事中，对后世影响最巨的是大兴学风，创办昌黎书院。唐太和九年(835年)当朝宰相李德裕(787-850年)遭贬袁州长史，在城郊化成岩游览读书，宜春学子慕名前往拜学，宜春由此学风日盛，人才辈出。唐会昌三年(843年)，卢肇高中状元，成为江西第一个状元，宜春“状元洲”由此得名，“卢洲映月”演绎成宜春八景之一；会昌五年(845年)，易重又夺得状元，宜春“重桂路”由此而来。随后，宋宝祐元年(1253年)状元姚勉高中、明洪武五年(1372年)状元朱善、清顺治六年(1649年)状元刘子壮等都是宜春人。此外，还有榜眼雷宜中、探花黄颇、孙曰恭、吴山等，进士则数不胜数，鼎盛时期有“江西进士半袁州”的美誉。

　　说起袁州的文物古迹，袁州谯楼应是袁州古城中保存最为完好的遗迹。位于宜春市中心城区鼓楼路步行街的袁州谯楼，又称宜春鼓楼，始建于南唐保大二年(944年)，由时任袁州刺史刘仁瞻建造，属袁州府衙的一部分，即袁州城西门，称“西门遗址”。南宋嘉定十二年(1219年)建成集测时、守时、授时三大功能于一体的地方时间工作天文台。谯楼历经明清两代多次重建重修，明万历年间(1573—1620年)增匾曰“迎曦楼”，并且“祀袁天罡于其上”；清康熙乾隆年间(1661—1722年)增额曰“余晖”。

　　现存谯楼抬梁式木构架，重檐歇山顶，由主台、南观天台、北观天台及主台上的谯楼组成，最底部墙基部分为南宋时期砌筑，有“皇宋淳祐”十一年铭文砖。台基为明、清两代砌筑，有明“洪武十年”和清“道光十六年”“同治二年”铭文砖，木结构为主体的谯楼木梁上题字为“大清光绪十四年”。主台南北两侧各有一观天台，与主台呈“π”字形布局，城台下辟石劵拱门，东西劵拱分别嵌有“鼓楼”“余辉”石额。

　　一个地方，宗教文化特别是寺庙文化是历史文化的重要体现和佐证。宜春在中国禅宗史上具有突出地位，拥有两大名寺、三大祖庭、十大寺院和上千座佛塔。两大名寺即靖安宝峰寺和奉新百丈寺，禅宗史上著名的“马祖兴丛林、百丈立清规”就来源于这两大寺院；三大祖庭分别是临济宗、曹洞宗和沩仰宗，临济宗萌芽于宜丰黄檗，曹洞宗扬穗于宜丰洞山，而沩仰宗结果于袁州仰山。

　　仰山栖隐寺创建于唐会昌五年(845年)，始称“仰山寺”，地处袁州区洪江乡，有五进大殿，层层高耸，富丽堂皇，如琼楼玉宇，似西天梵宫。唐会昌元年(841年)，唐武宗“灭佛”运动风起云涌时，长沙宁乡沩山密印寺慧寂禅师来到宜春仰山集云峰，找到一块清修之所开荒耕种，自食其力。唐宣宗即位后，他于会昌五年(845年)创建栖隐禅寺，成为开山始祖，并逐渐把寺院扩建为沩仰宗道场，于宣宗大中年间改称“栖隐寺”。

　　至宋初，栖隐寺改名“太平兴国寺”。元大德七年(1304年)寺被火毁，于元皇庆元年(1312年)重建，敕名“太平兴国禅寺”，计有殿、堂、楼、阁、寮、库、厨等建筑28座，飞檐斗拱，雕梁漆栋，极为壮观，鼎盛时期，僧人逾千。明清以后，寺宇屡经废兴，规模渐次缩小。清道光十一年(1832年)最后一次重建，改名“兴国古寺”。

　　位于明月山东麓、距离兴国古寺不远的洪江乡南惹村与仰山栖隐寺密切相关。据说慧寂禅师在仰山栖隐寺开山立宗之后，信众纷至沓来，慢慢地在寺院不远处形成一个小村落，人们称之为“南惹村”。据记载，唐贞观年间，这里曾建有“能仁寺”，宋时更名为“雷音寺”，明又更名为“瑞庆寺”。1936年，中央湘赣省委曾进驻“瑞庆寺”招兵买马，辟场练兵。

　　南惹，最早称为“南若”，来自于梵文“Aranyakah”，更多人把它翻译成“兰若”，意为森林、寂静，常指佛教寺院坐落处，杜甫《谒真谛寺禅师》诗云“兰若山高处，烟霞嶂几重”。“若”源于“般若”，也被译为“波若”“钵罗若”，全称“般若波罗蜜多”或“般若波罗蜜”，意译为“智慧”。在宜春方言中，“若”“惹”同音，“南若村”便称为“南惹村”。

　　讲解员解释，称为南惹村还有一种“深意”：宜春方言中，“惹”有“招引、挑逗”之意，称呼南惹村，意即宜春南边有一个惹不起的村庄、惹不得的村寨。村民以这般称呼，就是以“惹不起、惹不得”的名号，不希望外界的嘈杂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求得世世代代不惹事的平安。村里老人说，这是大德高僧取的名字，但不可求证。

　　南惹村不大，仅18户人家。走进村口，潺潺溪水中一块青石上“难惹”两个红色大字异常醒目。村里许多石桥、木桥质朴粗犷，光滑的石板路透着原始古老的气息。村里老人多长寿，有数位百岁老人，被称为“无癌长寿村”。

　　两棵千年古银杏是南惹村的标志。两棵一雄一雌、岁月同庚、比肩而立的古银杏，树龄达1500年以上，相距约10米，树干粗壮，树围约8米，树高约28米，树冠100余平方米，像两位张开胸怀的巨人迎候每一位来宾。两棵树中间是石阶，树旁各立着两块巨石，形成一座天然山门，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宏大气势，令人想起“难惹”之意。

　　到达难惹村时已过中午饭点，车停“黄泥屋菜馆”旁，问老板娘“有不有饭吃”，回答“随时来随时有”，于是从水池中捞上一条两斤左右的草鱼，再加一个家常豆腐、一个红薯藤尖。半小时后饭菜上桌，不知是以为水好，还是真有些饿了，水煮鱼是那样的鲜嫩，水豆腐是那样的软嫩，红薯藤是浓郁的脆嫩，一个“嫩”字难以形容，怎一个“美”字无法包括——全部光盘！这顿饭是旅行中吃过的最好的饭菜之一，还特别物美价廉，总价仅百元！

　　湖南人到江西，不存在口味不能适应的问题，只感觉“辣味”比湘菜更重一些。想到第一天晚餐在温汤真的“老街厨房”，我们依旅行经验点了两荤两素4个菜，结果剩余小半，又不便打包，只有浪费了。此后两天里，坚持每顿饭3个菜，才能勉强“不浪费”——“江西老表”蛮厚道的……

　　“家家生计只琴书，一郡清风似鲁儒。山色东南连紫府，水声西北属洪都。烟霞尽入新诗卷，郭邑闲开古画图。正是江村春酒熟，更闻春鸟劝提壶”。离别宜春，离别袁州，便以唐代诗人韦庄的《袁州作》为结束语。

　　【作者简介】

　　蒋集政，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