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邹宝兴金号的衰败 

　　听妈妈讲，我的祖父系江西丰城邹舍人，生有四子一女，从事金银首饰加工业，由江西迁至浏阳，所以我的母亲和伯母，都是浏阳人。一家子的生意在浏阳做得风生水起，逐渐分头发展。老大邹业辉结婚后不久即逝世，育有一女嫁给了姑表兄。老二邹业煌，在岳阳开店，老三邹业仁，在南县开店；老四邹业义即我父，在湖北监利朱河开店。邹家四兄弟所开店名统称“邹宝兴金号”。虽是各自开店，却并未分家，基本上由老二邹业煌总管。三家生意都做得很红火。在我出生之前，正是邹宝兴金号的鼎盛时期。

　　抗战胜利后，在长沙中正路（现为解放路）开的邹宝兴金号，无论从何种角度审视，都难以与声名赫赫的李文玉金号和余太华金号相匹敌。遥想抗战前夕，二伯父在岳阳经营的邹宝兴金号，规模宏大，声名远扬。揣着“宁为鸡头，不作凤尾”的想法，二伯父毅然决然重回岳阳，开拓更为广阔的市场。

　　坐落在岳阳南正街十五号的邹宝兴金号，是一座两层的楼房，坐东面西，皇冠式尖顶门楼，门面宽敞大气，两块铜制“邹宝兴金号”的招牌分置大门两边，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左边，与李顺和毛笔店为邻。这家毛笔店古色古香，店内陈列着一支支精致绝伦的毛笔，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仿佛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稍远处的周德馨酱园店常常飘出阵阵醇厚浓郁的酱香，令人不禁想起那些美味可口的酱菜，舌尖似乎也回味起独特滋味。右边则紧挨着戴裕康百货店，店内商品琳琅满目，宛如充满奇幻色彩的宝库。再过去一点，便是一家印染店，五彩斑斓的布料绚丽夺目。

　　1947年，初秋的一天傍晚，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邹宝兴金号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账桌上堆着几大叠银元，层层叠叠，形如小山，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此时，生意特别好，不断有顾客接踵而至。这些顾客穿着不凡，各具特色。有身着长袍马褂者，那长袍质地优良，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马褂则挺括有型，尽显传统韵味。有西装革履者，笔挺的西装勾勒出优雅的身形，皮鞋锃亮，散发着时尚与现代的气息。还有着普通白色开胸汉装者，简洁大方，透着一种质朴的美感。他们分布在曲尺柜台的不同位置，或俯身仔细端详，或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些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柜台内的伙计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忙前忙后地与顾客照应着。他们一边耐心地解答顾客的疑问，一边熟练地展示讲解着各种首饰的特色。伙计们的心中满是喜悦，生意如此兴隆，大家干劲十足。

　　就在这时，一扇大门被人悄悄移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渐渐地，那扇门缓缓形成半关状态，显得格外诡异。突然，门栓上伸出一支乌黑锃亮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人不寒而栗。此时，柜台前的顾客瞬间同时一跃而起，犹如迅猛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店铺伙计全部推翻在地。这伙歹徒如饿狼扑食般，将桌上的银元以及装有首饰的铁盒全部掠走。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发生得如此迅速，让人猝不及防。等伙计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伙歹徒早已出门逃走了，只留下店铺内的一片混乱和伙计们无奈叹息。

　　遭抢之后，不几天，祖母病危。一天中午上学前，妈妈郑重其事地引导我和惠惠哥到祖母床前，我们恭恭敬敬地向祖母请安。祖母微微睁眼打量了我们一下，笑了笑，我们便离开，匆匆上学去了，下午放学回家，祖母已乘鹤仙逝了。祖母是邹家的总蔸子，丧事办得很隆重，当然开销也不小。祖母逝世一个多月后，二伯父也相继病逝，他是邹家的顶梁柱，又办了一场隆重的丧事。一年之内，店铺遭抢，总蔸子枯朽，顶梁柱坍塌，邹宝兴除了三伯父一蔸外，其余都是孤儿寡母了！ 老本还能吃多久呢？从此，邹宝兴金号便渐渐衰败，成为一个空壳。

      【作者简介】

　　邹昆山，网名泰格三星，汉族，1936年出生，1959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系中共党员，湖南作家协会会员，参与编辑出版现代交际学丛书，著有《演讲学》、小说集《彗星光痕》、散文集《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