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汤建军：雄关漫道炼真金 ——评《洞庭晨光曲——赵焱森口述洞庭人物》

(洞庭晨光曲。）

      烟波浩渺、气象万千的洞庭湖，不仅是造物主赐予人间的一方瑰丽胜景，更是千百年来湖湘文化孕育、生长与传承的灵魂沃土。它如同一位沉默而睿智的见证者，凝望着这片土地上人民的奋斗、梦想与坚守，将岁月的沧桑与时代的激荡尽收湖光山色之中。当八十多岁的赵焱森先生借《洞庭晨光曲》一书，以沉静而深情的语调，缓缓讲述自己与二十四位洞庭人物见面情况，更为让人惊奇的是还有这些湖湘名人的生命历程的闪光点及其背后的文化精神，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幅恢宏又细腻的历史长卷——那不仅是一个个真实人生的跌宕起伏，更是一代湖湘儿女在大时代中奋勇前行、百炼成金的壮丽史诗。该书由青年作家熊其雨倾心整理、执笔编写，以真实口述为根基，以质朴而饱含温度的笔触，将何长工、蔡协民等一批自洞庭湖区域走出的杰出人物的精神风貌，鲜活而立体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它宛如一座明亮而温暖的精神灯塔，矗立于新时代的湖湘文化海洋中，照亮来路，也指引前程。

　　泥土中生长的精神丰碑

　　赵焱森先生的人生，是从华容县塔市驿那片质朴而丰饶的土地开始的。田埂泥泞，岁月清贫，可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坚实。从一名普通的公社秘书，到后来担任省纪委书记，他始终未曾忘却自己的根脉所在，未曾改变那一份“脚踏泥土、心系百姓”的赤子情怀。书中记载了许多感人至深的细节：譬如他为修建新沙洲渡口码头，不辞劳苦地多方筹款、亲临一线督办；又譬如他虽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仍坚持接受熊其雨的采访，反复斟酌字句，常伴孤灯修订至深夜。这种勤勉俭朴、一丝不苟的品格，恰似他钟爱的齐白石画虾——笔简意深，于素淡中见真淳，于细微处显精神，透出的是生命的韧性与人性的光芒。

　　更令人动容的是赵焱森先生一生“成人之美、助人成事”的胸襟与气度。书中提及，当沈醉先生由衷感慨“是共产党把我从魔鬼变成了人”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个体的命运转折，更是一种灵魂的涅槃与信仰的重塑。这也映照出赵焱森那一代人特有的宽厚、自律与奉献精神。他认真题写书名的庄重神情，以及亲切称呼年轻人为“塔市驿的伢儿”的温和语气，无不流露着湖湘文化中重视薪火相传、倾心扶掖后学的优良传统。这种将个人融入时代洪流、与大众同心同行的生命选择，正是对湖湘文化中“经世致用”精神最深刻的践行与最动人的诠释。

　　群星闪耀八百里洞庭

　　《洞庭晨光曲》依托大量真实而鲜活的口述史料，生动再现了何长工、蔡协民等一批湖湘革命者与建设者的伟岸形象，文艺书画了湖湘英才的精神图谱与人格气象。如何长工机智扮作“逃兵”巧过民团关卡的惊险一幕，蔡协民在井冈山重逢战友时那句“我们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啊”的慨叹，都成为历史中真实而极具张力的片段，充分展现出湖湘儿女在艰难岁月中的乐观豁达、机敏果决与理想信念的坚定。

　　这些自洞庭湖畔走出的杰出人物，共同彰显并光大了湖湘文化中几种尤为珍贵的精神品质：

　　首当其冲的是“敢为天下先”的胆识与魄力。自宋儒周敦颐开理学之先河，至近现代毛泽东等领革命之风云，湖湘士人始终秉持着一股勇于变革现实、开辟新局的浩然之气。何长工在井冈山时期创办红军大学，引入“抗大”教学模式，正是这一精神在实践中的生动体现。

　　其次是“经世致用”的务实作风与践履精神。蔡协民一边于洞庭湖西区秘密建立党组织，一边积极推动地方教育与农民运动，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笃实力行。赵焱森恢复岳麓诗社、致力诗词进校园等活动，也同样延续了湖湘文化不尚空谈、注重实效的宝贵传统。

　　其三则为“心忧天下、敢担大任”的使命意识与家国情怀。从何长工远赴朝鲜战场参与创建航空工业，到赵焱森为保存历史记忆而多方奔走、笔耕不辍，他们所做的已不仅是个人意义上的努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集体担当。这种精神，恰如洞庭湖的波涛，深沉而澎湃，成为湖湘文化中最厚重、最动人的精神底色。

　　晨光初照新长征前路

　　《洞庭晨光曲》的出版，不仅为湖湘近现代历史补充了珍贵的人物视角与个体经验，更以深刻的历史意识、厚重的人文关怀，为地方文化的延续与发展提供了一份翔实而动人的“文学档案”。赵焱森在自序中写道：“人生的壮美在于真实，事业的壮美在于卓越。”这句话既是他风雨人生的真实总结，亦可视为整个湖湘英才群体的共同心声。这本口述史饱含湖湘文化精神传承与时代启示。

　　该书的深远意义，在于它清晰而多维地构建了湖湘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宏大框架：在时间维度上，它连缀起从宋明理学到近现代革命的文化脉络;在群体维度上，它展现了革命者、艺术家、教育家等不同领域人物之间的精神共鸣与现实协作;而在实践层面，它更为今日湖南的社会发展与文化建设提供了丰富而深刻的精神资源。正如书中所描述的，当赵焱森与青年作家并肩立于新沙洲渡口，回望当年筹款建港的历历往事，那些记忆已不再囿于一人一事，而是升华为滋润整片湖湘大地的共同文化遗产与精神财富。

　　伫立洞庭湖畔，但见晨光熹微，水波潋滟，我们仿佛依然可见何长工沉着从容的身姿，可闻蔡协民爽朗豁达的笑语，可感赵焱森于病榻前执笔修改书稿时的坚毅神情。这些散落在岁月长河中的精神断片，通过《洞庭晨光曲》一书的细心打捞与深情讲述，终于汇流成一条明亮温暖的精神之河，不息地奔涌在湖湘文化的血脉之中，照亮前路，滋养人心。正所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些历经风雨而愈加璀璨的精神火种，正赋予我们在新时代的征程中坚守信念、砥砺前行的不竭力量。

　　【作者简介】

　　汤建军，湖南省社会科学院（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院长（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