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 | 蒋集政：翠湖映春城

　　早就听闻当代文学家汪曾祺曾评价“一池翠湖水，半部昆明史”，2025年秋季与爱人昆明行，便入住与翠湖公园一路之隔的一家连锁酒店。翠湖位于五华山西麓，与周边云大山、圆通山构成“三山一水”的自然地理格局，形成“三面环山一面城”的特有城湖空间特征。

　　翠湖历史

　　翠湖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元朝末期，这里“清回秀澈，蔬圃居半”“赤旱不竭，土人于中种千叶莲”，称为“菜海子”；因湖东北竹林岛池中有9个泉眼，“九泉所出，汇而成池”，故又称“九龙池”。当时滇池水位高，湖面宽阔，翠湖与滇池湖水相通，“昆明池水三百里，菜海与之为一体”。随着城市变迁，翠湖现已成为昆明城一个内湖，湖水主要为“九龙池”涌出而成。因“九龙池”八面水翠，四季竹翠，春夏柳翠，20世纪初定名“翠湖”。

　　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沐英筑云南府城，把翠湖圈入城内，挖河引水出城。沐英仿西汉周亚夫细柳营屯兵，在翠湖西岸建“柳营”“种柳牧马”。沐英常在由翠湖出城的河边洗马，故称“洗马河”。沐氏后代又将柳营改为“台榭浮水面”的沐家别墅。

　　清顺治四年（1647年），大西军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进入昆明。刘文秀曾以沐氏别墅为蜀王府。顺治十六年（1659年），平西王吴三桂入滇，藩王府设在五华山。康熙初年，吴三桂“填菜海子之半，更作新府”“柳营一带皆珍馆崇台”“花木扶疏，回廊垒石”，极其华丽。

　　翠湖僻为风景区始于清康熙年间。康熙十七年（1678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5个月后病死于衡州，其孙吴世藩继位，改元“洪化”，次年败退云南，改翠湖新府为“洪化府”。康熙二十年（1681年），清军攻入昆明，吴世藩自杀，“洪化府”改称“承华圃”。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云南巡护王继文在湖心岛建“碧漪亭”，湖北岸建“来爽楼”，翠湖僻为风景区。

　　清嘉庆元年（1796年），工部右侍郎蒋予蒲、迤南道刘钰及昆明倪士元、倪琇以“碧漪亭”为中心建莲华寺，后更名为莲华禅院，历时21年，建筑五龙祠、吕祖殿、观音殿、关圣殿等殿宇，规模宏大，“梵字宏深，花木幽邃”。莲华禅院与圆通寺东西并峙，圆通枕山，莲华临水，各具特色，相得益彰。

　　翠湖修堤始于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云贵总督阮元仿西湖“苏堤”美韵倡捐筑堤，在莲华禅院山门外南堤基础上，修筑一条贯通翠湖南北走向的长堤，名“阮堤”，堤北架“听莺桥”，堤南架“燕子桥”，中间架“采莲桥”；又在放生池畔建观鱼楼，称“濠上观鱼”。民国八年（1919年），云南总督唐继尧主持修筑翠湖东西向长堤，名“唐堤”，与“阮堤”相交湖心岛，堤东架铁桥，称“卫东桥”，堤西架石桥，称“定西桥”；又在东西堤头建“双节坊”，东堤路侧建“会中亭”，亭柱联“四季云楼分翠色，百重英气接湖光”。

　　1934年，云南省主席龙云拆莲花禅院，建湖心亭建筑群。湖心亭建成后，曾租给法国驻昆明领事馆，后又开设旅社。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第五军司令部驻此，后改作城防司令部。1950年昆明解放后，翠湖先后划属市文教局、建设局、文化局管辖，至1962年，先后3次动员全市群众义务疏挖翠湖淤泥，如今成为昆明城区中心地带的市民公园。

　　翠湖景观

　　翠湖被誉为“镶嵌在昆明城里的一颗绿色宝石”，由莲华禅院、观鱼楼、水月轩、海心亭、九龙池、西南岛、竹林岛等景点组成。清光绪九年（1883年），进士陈荣昌曾赋《九龙池八景》，即春树晓鹰、秋窗夜月、精舍书声、酒楼灯影、柳营洗马、莲寺观鱼、绿杨息阴、翠荷听雨。

　　翠湖内种有多种荷花、藕花，每年夏秋时节，大片荷池荷莲盛开，荷花飘香，映衬湖堤杨柳飘扬，别具一番风韵。莲华禅院正门楹联“十亩荷花鱼世界，半城杨柳佛楼台”，描述翠湖如诗如画的美丽景色。

　　观鱼楼建筑群包含观鱼楼、碧漪亭、濠上观鱼、金马碧鸡亭、四方亭等亭台楼阁，集廊、榭、亭、曲桥于一体，长廊连贯，琉璃碧瓦，雕梁画栋，具有江南古典园林风格。观鱼楼原为禅院“放生池”，历经多次维修、重建，至今留有云南省主席龙云所建两座三层八角琉璃亭。池中放养观赏红鱼、锦鲤，每当游客投食，群鱼争抢，妙趣横生，重现昔日“濠上观鱼”景观。

　　水月轩位于湖心岛东侧，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由云南曲溪富商蒋楦购地修建，初期经营照相馆，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改成电影院，是云南首家、国内最早的电影院之一。园内垂柳环堤，种植大量垂丝海棠，阳春三月，花红柳绿，尤为醉人。1985年红嘴鸥首次飞临翠湖后，先后建成“翠湖嬉鸥”石刻碑记、不锈钢雕塑“翔”及“海鸥老人”雕塑。每当“霞烟鸥翔”，真是“海上千枝光照水，城西十里暖烘霞”。

　　九龙池是昆明地下水源之一。民国六年（1917年）昆明市第一自来水厂就建在这里，当年的抽水泵房1999年翻新改建为昆明自来水历史博物馆。九龙池中雕塑九条巨大白龙戏水，池畔水榭，花架曲桥回绕，花坛草坪相连，1986年后改为盆景观赏园，池东新建形似钟楼水塔。

　　海心亭，即碧漪亭，始建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云南巡抚王继文在湖心岛建碧漪亭，俗称海心亭，“海心亭”三字为清末云南唯一状元袁嘉谷所书。1998年重修的海心亭四方重檐，琉璃碧瓦，不仅承载着历史的厚重，还吸引文人墨客来此谈古论今，更成为老昆明人饮茶休憩的好去处。登临海心亭，可观“百亩碧漪经雨洗，四堤绿柳任风梳”。

　　西南岛因形似葫芦，又称葫芦岛。这里原来地势低洼，1954年以来先后4次填土、植树、铺草，更在岛上种植几百株棕榈林，如今蕉丛点点，绿草如茵，呈现出亚热带风光景象。人民音乐家聂耳学生时期常在此练琴。为纪念聂耳，1985年在岛中央修建聂耳雕像。

　　竹林岛位于翠湖东北面，如今已建成竹类植物观赏园，成为竹类植物爱好者的天堂。走进这片竹林，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竹香，让人心旷神怡。竹林中种有一片片绣球花，绣球花开时节，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绣球花上，花球在绿意盎然中舞动，为竹林岛注入一分恬静与优雅。在这里，如偶遇上正在拍摄汉服照的小姐姐，顿觉增添了几分古典美。

　　翠湖四季似乎以春天最美，以《翠湖春晓》而闻名。1934年，聂耳根据云南昆明洞经音乐改编而成的这曲民族管弦乐曲，生动表现了翠湖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景象。其实，春城昆明四季如春，翠湖更是“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天是蔚蓝的，山是碧清的，湖是湛绿的，花是各色的，翠湖的亭台楼榭和湖岸的城市建筑倒映湖面，美不胜收。

　　翠湖文化

　　翠湖不仅历史悠久，更拥有浓厚的人文气息。翠湖公园有东、南、西、北门及九曲桥5个出入口，中国古代建筑风水讲究“坐北朝南”，南门为正门，翠湖公园地址标注为五华区翠湖南路67号。东、南、西、北门建有门楼，每座门楼都有门联，东门联曰“看过繁华味禅悦，坐听流莺数落花”，南门联曰“湖势欲浮双塔去，山形如拥五华来”，西门联曰“十里春风青豆角，一湾秋水白茭芽”，北门联曰“鹤窥竹阁能衔字，鱼上莲洲欲听琴”。

　　南门联取自滇中诗人郭文的《太华寺》，本是描写在五华山眺望滇池的景象，因翠湖也在五华山附近，大得寺双塔也在旁边，“浩然的湖势仿佛可将大德寺双塔浮去，再将五华山簇拥而来”，被誉为翠湖公园最具气场的对联。

　　书写南门联的是清末特科状元袁嘉谷。2024年秋，与爱人红河州之行，曾游览石屏县袁嘉谷故里。袁嘉谷晚年结庐翠湖，自辟“树园”，园内堆土“金钟山”，盖“课经亭”，以“园愈狭，心愈惬；园愈隘，身愈泰”自勉。

　　东门联作者赵潘是清代云南著名诗人，西门联作者陈荣昌、北门联作者钱南园，均为清朝进士，陈荣昌是云南近代著名学者，钱南园更被称为“滇中第一完人”。钱南园是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进士，官至御史，为官清廉，因弹劾和珅党羽国泰遭到降职，后又欲弹劾和珅时病死在北京云南公馆。北门门头有“北涌文风”四字，为云南省书法家李群杰所书。

　　翠湖不仅“北涌文风”，翠湖周边更有22家博物馆，成为翠湖博物馆群，具有浓重的历史文化特色。

　　翠湖西面的云南陆军讲武堂创办于1907年，是中国保存最完整、历史最悠久的近代军事院校遗址，从这里走出了朱德、叶剑英、周保中等300多名将帅，为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翠湖之畔的云南大学，始建于1922年，其前身“私立东陆大学”以时任云南总督唐继尧别号“东大陆主人”定名，校长董泽，名誉校长为唐继尧、王九龄，翠湖公园东北角现存王九龄旧居。这里也是当年沈从文、朱自清、吴宓等喝茶淘书、谈古说今的地方。

　　翠湖南岸的石屏会馆，建于清乾隆年间，这里曾是云南石屏籍读书人在昆明的落脚点，也是石屏商人、游客经常光顾的地方。

　　翠湖东岸有云南起义纪念馆和云南解放纪念馆，1949年12月9日，时任云南省主席卢汉就是在这里宣布率部起义。纪念馆再现了云南起义惊心动魄的经过，展现了云南和平解放波澜壮阔的全过程。

　　翠湖向北不远的云南师范大学内，西南联大博物馆，馆内设《刚毅坚卓：西南联大历史展》，以西南联大历史为主线，展现出“抗战烽火教育长征”“结茅立舍弦歌不辍”“文化抗战学人报国”“追求真理民主堡垒”“共赴国难情谊永存”“复员北返薪火承续”“联大人杰志业昭彰”的辉煌历史……

　　近年来，五华区围绕“有一种叫云南的生活”，打造“翠湖15分钟文化艺术圈”“大翠湖历史人文旅游圈”，实现历史文化记忆与当代审美跨时空对话。正如一位游人在社交平台上写道：“翠湖不是昆明的终点，却是认识昆明的起点——在这里，能看见自然的美、历史的厚、生活的暖。”

　　（蒋集政，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