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丨王超斌：腾冲，这趟旅行我为你而来（一）
引子
说来惭愧，对于一个文史研学者和玉石爱好者而言，走进腾冲的日子竟如此姗姗来迟。散见于一些书籍中的零碎文字和传闻自玩玉友人嘴里的片言只语，其实早就勾起我对腾冲的神往和仰慕。前段时间，一位云南朋友来看望我，送我一刀产自腾冲的手工宣纸，很自然地聊起腾冲，彼情彼境，兴高采烈，心更向往之。
原计划八月份年休假中专程去腾冲，未想到组织安排的一次出差，将去往腾冲的日子提前到来。7月下旬，单位领导决定，由我带领功模代表赴云南疗休养。行程除了成熟而经典的昆明、大理、丽江，居然有我魂牵梦绕的腾冲!真是天遂人愿。我暗下决心，让多次故地重游的"昆大丽"蜻蜓点水一笔带过，而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腾冲这一"梦中情人"!
7月25日，带着观洱海眺苍山的余兴，带着大理古城赏心悦目的回味，我们一行草草用过午餐，便乘坐大巴踏上了从大理赴腾冲的旅途。8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途没有安排就餐，还要翻越耗时近半的高黎贡山，这种旅途换在平时是枯燥又令人烦恼的。好在这条路线既是抗日远征军出征路线，也是抗战时“滇缅生命线"，行走其上有一种神秘和奇特之感，省却了不少长途坐车的寂寞无聊;好在有战友们轮着来的即兴讲演：有援疆英模讲新疆平暴治乱期间那些惊心动魄的人和事;有战斗英雄讲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惊险经历;有美女支队长讲述隐蔽战线那些鲜为人知的案例，有从腾冲过来迎接我们的导游小濮风趣而全面的游程介绍……大大冲抵了大家的辛苦和烦闷，路程也在不知不觉中缩短。
(景点图。)
7、8、9月是云南的雨季。从大理出发，一路蜿蜒西行，时而丽日当空，时而夏雨濛濛。"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又晴"的景象给本就瑰丽多姿的高原景物平添了一份清丽，也给人在旅途的我们一份难得的放松和清静。历经长途跋涉，在重重夜幕的笼罩下，在和风细雨的包裹中，当晚10时许，我们终于抵达了腾冲县城，下榻中西合璧气势不凡的金玉宾馆。稍事休息，大家就近找了一家大排档，晚餐与夜宵合二为一，补足能量，回到酒店尽早歇息，养精蓄锐，以便次日开始一次难得的边城之旅。
腾冲，古称腾越，位于云南西南边陲，是史上西南"丝绸之路"的枢纽，距云南省会昆明和印度雷多均为600多公里，与缅甸山水相连，是我国走向南亚的"桥头堡"。自西汉以来，腾冲就是工商云集之地和重要的通商口岸。"往昔繁华百宝街，雄商大贾携资来"就是腾冲繁华景象的真实写照。
腾冲是大地构造中熔炼出来的一块琥珀。在这块大自然青睐有加的土地上，有底蕴深厚的腾越文化，有和谐的人居环境，有旖旎的自然风光，也有浓郁的民族风情，是名副其实追求健康、享受生活、放松身心的度假天堂。这里，火山热海相生相伴，高黎贡山壮丽神奇，丝绸古道独具神韵，侨乡文化内涵深厚，抗战史诗可歌可泣，翡翠美玉炫彩夺目，民族文化异彩纷呈，自然与人文交相辉映……她不仅具有独特的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还因厚重的历史文化、特殊的区位优势，使其被誉为"极边第一城"。
(作者在腾冲游玩。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腾冲与云南其他边境县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汉文化始终处于主导地位。中原文化与边地少数民族文化、异域文化的长期融合，形成了以和谐、和顺为核心内容和以开放、包容为基本特征的腾冲地域文化。古往今来，这里人才辈出，涌现了云南辛亥革命首义领袖张文光、民国元老李根源、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艾思奇等一批知名人士。
利用夜宿县城睡前的一段时间，我阅读了一些介绍腾冲概况的资料，做了一些全面了解腾冲的功课，为的是在随后的一天半行程里能去粗取精正确取舍。次日上午，当小濮导游，兴致勃勃带领大家冒雨游览万年火山热海和号称全国第一的城市瀑布——叠水河瀑布的时候，我却兴味索然，兴致不高。我在想:除了热海大滚锅和怀孕井有些独特之外，腾冲的地热群跟故乡湖南宁乡的灰汤温泉相比，实在找不出更多的奇妙之处。而叠水河瀑布与黄果树、九寨沟、庐山等处的瀑布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鉴于对腾冲的特殊情愫，我想，如果把腾冲比作上天精心织染的一块锦缎的话，这两处景点充其量不过是锦缎上的两朵碎花而已。我多少有些不情愿地跟从团队游览完了两个地方，暗中埋怨浪费了宝贵的半天时光，我的心早已飞到了和顺古镇、翡翠商城、远征军国殇园……
第一章 和顺慢慢游
一. 初赏美景
游览完热海和叠水河瀑布，在县城吃过午餐，驱车仅20来分钟，就来到久闻盛名的和顺古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矗立在停车场口一座刻有"里仁"二字的大石牌坊。"里仁"两字出自《论语》"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其意为"跟有仁德的人住在一起，才是好的。假如你选择的住处不是跟有仁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说你是明智的呢?"把儒家的经典言论醒目地刻到古镇入口处的石坊上，作为整个古镇的文化和道德理念的准则，足见和顺人的文化素养之高，也给来自远方的客人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穿过石坊，一座秀美的古镇呈现在我们面前。濛濛细雨，把和顺包裹在云雾之中，既增加了一份清新，又平添了几多诗意。这样的氛围，该不是为我游和顺而特意准备的吧?
有心的导游把安排我们住在和顺小巷中的总兵府客栈。这是清末腾越镇总兵张松林的府邸，也是古镇里一家既能品味历史又能融入自然的绝佳住所。趁着服务员办理入住手续的空档，我流览了一下老宅，放眼四顾，可以感受到它的古香古色。大门上两个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彩绘门神，经历百年风雨虽已斑驳陆离，还保持着旧时模样。宅中纹路毕露的楸木梁柱、雕花门窗，随处可见的匾联，更使老宅的岁月痕迹和文化气息扑面而来。看到庭院中那副"昔时鼎食公侯第，今日寻常百姓家"对联，心中自然勾起思古念旧之幽情，慨叹世间物是人非变化万千。进入房间，我来不及洗漱，忍不住一把推开雕刻"万字格"的大扇窗户。一股久违的乡土气息迎面而至，一幅绝妙的田园湿地山水画尽收眼帘，让我自然而然地融入到古镇的田园秀色中，画中有我，我在画中，我就这样不经意地成为了田园山水画中的一部分。
稍事休息，我踱出客栈，漫步于和顺的街头巷尾，慢慢地品读这座倍感亲切的古镇。当年被火山堆包围、岩浆喷涌流淌的和顺坝子，历经沧海桑田，今天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派如诗如画的风光。目之所及，山清水秀，垂柳拂岸，绿影婆娑。一江奔流，数溪萦绕;青山环拱，房舍交错;粉墙黛瓦，古朴幽雅。双虹桥边，一棵棵老柳歪垂在河中，一队队鸭子嬉戏其间。三合河畔，湿地周围，荷田广阔，荷叶田田，荷花初绽。沿着大盈江边往西漫行，是一大片水田，禾苗郁郁葱葱，几十只白鹭散落田间，有的悠闲行走，有的翩翩起舞。白绿相映，动静相融，好看极了。不远处是原生态的大树，层层叠叠墨绿一片，与四起的炊烟连成一片……实在太美了，这哪里是滇西的一个古镇，她分明是瑶池仙境!王维诗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描写的不就是这样的景色么?我哪里是在慢游古镇，我分明是置身于世外桃源!
二.登堂入室
步出石板铺成的小巷，穿过一个小门楼，抬眼望去，高地上一栋中西合璧的独特建筑居高临下，俯视来人。这就是全国最大、历史最久的村图书馆——和顺图书馆。我怀着恭敬的心情走进它，一边欣赏张砺、胡适、熊庆来、廖承志、李石曾、王云五、周钟岳、艾思奇等诸多书法大家、文化名人的题字，一边拾级而上，渐次参观大门、中门、花园、藏珍楼，一种登堂入室、迈入精神殿堂的神圣感渐生渐浓。和顺图书馆藏有全套《大藏经》、《升庵全集》，数百册的《英武殿丛刊》，近千册的《四部丛刊》，还有《万有文库》、《汉魏丛书》等不少古籍、珍本，尤以清代木刻版本为贵，真不愧"藏珍"二字。馆内现有藏书7万余册，古籍善本、珍本1万多册，虽然从藏书量和规模上看，不说与世界上藏书千万、上亿册的图书馆相比，就是与藏书数十万、百万的省、地(市)、县图书馆比较，和顺图书馆都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其难能可贵之处，就在于它在中国惯用的行政区划级别中几乎没有级别，就在于它出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蛮夷鄙愚的"极边第一城"的农村小镇之中，就在于它历经90年世事变幻而至今完好无初地呈现在你的眼前。
在藏书楼一楼阅览室值班的有两位管理员，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他们都是镇上的志愿者。据他们介绍，现今馆内的书架，门上的锁钥，桌上的印章、座钟以及前门的铁栅栏，都是建馆初期和顺华侨从缅甸购置的，许多报刊和生活标本以及大型丛书，都是从上海经水路过缅甸通过人背马驮运来的。在当时交通极不发达的情况下，从天南地北将这些物件汇聚如此，该是何等的艰难啊!由此可见和顺人"富庶更能知礼仪"和对文化的执著追求。记得央视名嘴崔永元以他特有的正话反说式语言风格曾调侃过和顺人。他说，和顺镇的人"不务正业"，经常把牛放在山上吃草，自己跑去看书。小崔说得太妙了。如果和顺人只会务放牛种地的"正业"，不爱读书，不爱学习，不注重文化兴乡，又何来"华侨之乡"、"书香名里"的美誉呢?
在与老者的攀谈中，他从我的口音听出我来自"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湖南，夸我文质彬彬，谈吐儒雅，一片盛情送给我一本《游和顺》的小册子。我看到陈列条桌上摆有文房四宝，一时兴起，斗胆提笔写下"和顺和谐 顺风顺雨"八个行草大字聊表答谢，又赢得了老伯的啧啧称赞。
三.所想所愿
我在老者的赞声中走出图书馆。踏着薄暮，迎着晚风，沿着小溪，走回客栈。我边走边想:和顺明明是一个以侨商致富而闻名于世的小镇，怎么田园与人文气息如此浓厚，而市井与商业的俗气反而淡薄呢?和顺头上戴着"面向南亚第一镇”“火山环抱的休闲胜地”“大马帮驮来的翡翠之乡”“西南丝绸古道上的最大侨乡”“多元文化交融的窗口”“中国第一魅力名镇”……等多种桂冠，盛名四播的和顺按理说难以逃脱过度开发、人满为患的厄运，它又是如何保持现今"一路沿溪花覆水，数家深树碧藏楼"的迷人景致，维持好"讲让兴仁同敦古处，家弦户诵共乐春台"的井然秩序，避免了游人"蝗灾"式糟蹋的呢?
答案何在?我认为，首先，源于和顺人根深蒂固钟爱家园的理念。有儒商风范的和顺人自古就认为"兔子不吃窝边草"，有本事做生意就到国外，到省城，到远处去，最近也要去县城，去赚外人的钱。家园就是自己的避风港、后花园，就应该风平浪静、鸟语花香。可以在外赚钱反哺振兴家乡，而不能把乡土搞得充满铜臭。只有保持田园牧歌的生活模式，才能在平静港湾里休养生息、修身养性、运筹帷幄、耕读传家。二是应该归功于古镇开发者深悟并践行"文化灵魂"的要义。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也是一方水土的灵魂。没有文化的旅游是苍白单薄的，不可能持续发展。以和顺图书馆为原点，呈现马帮文化、滇商文化、宗祠文化、翡翠文化，古法造纸、织布、木雕等民俗文化，保护挖掘洞经、神马艺术等非遗文化，筹建全国首个由民间投资的最大抗战博物馆(滇缅抗战博物馆)……开发者打出了一手文化兴游的好牌，让古镇焕发出新鲜的生命力，形成了文化和顺与生态和顺相得益彰、交相辉映的特色。三是得益于保护与开发这一对矛盾的科学处理。"适度配套、保护原貌"的正确定位和顽强坚持直至敬终如始，久久为功，既保持了古镇的古朴风貌，又为游客提供必要的基本配套服务。
在和顺，古老的民居建筑和淳朴的民风、传统民俗一同历经600多年，奇迹般地保存到现在。今天，和顺人能正确处理保护与开发的关系，尊重历史，凸现文化，让创新发展与历史传承协调并存。这种模式理应成为以"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留得住记忆，记得起乡愁"为根基的振兴乡村建设的标杆和示范。
愿和顺这一极边古镇、丝路明珠更加内和外顺!
愿故乡方兴未艾的最美乡村建设像和顺一样魅力四射!
【作者简介】
王超斌，原名王超文，笔名学海一舟、隐才，男，湖南宁乡人。爱好写作、书法、收藏，现任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工艺发展工程委员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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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星辰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