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文艺丨肖东红：炉火里的春天

　　屋外的北风裹着春雨轻叩着窗户玻璃，炉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今年除夕的团圆格外整齐，外嫁的妹妹、外出打工的外甥和在西北工作的我们都相聚来到大姐家过年。亲人围着火炉坐成不规则的圆，火光在每个人的瞳孔跳跃，像无数火苗在彼此呼应。

　　木炭的暖意裹挟着瓜子花生的香味，大姐掸去袖口的瓜子壳，说起附近各村新建的智能温室。那些因为年轻人出去打工而荒废的土地，如今立成了连片的大棚，里面设有恒温装置，站在门口就知道水果的长势情况，种植的西瓜、蔬菜等经济作物，不分季节走向全国各地市场，政府每年还邀请农科院的专家上门指导服务，去年隔壁村里有人试种的大棚草莓都发财了，前几天还换了台新车。

　　二姐夫续上烟缓缓地说，这些年来，村里有些在外地做生意的年轻人，赚了钱之后都纷纷在家里盖起了洋楼、别墅。现在起楼房都用上了新型建材，他去年带着施工队在全镇盖了多少套房子，开春后又预约了要盖的几栋楼房……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边上的二姐打断了，“莫吹牛啊，肖德海的房子怎么没有让你做呢？”“他首先问过我，是我不愿意承包，房子的图纸还是我帮忙设计的啊！”在他们的述说中知道，侄子这几年做网络平台，赚了些钱，于是想在长沙买房便于拓展事业，我记得年中的时候他们专门开车到长沙去看了好几个楼盘，怎么又要在老家盖房子呢？突然之间想到年轻时的堂哥深更半夜来敲门，央请着父亲陪着他一起出去借钱盖房的模样，一大清早光着膀子摇着那二手农用三轮车去镇上拉客的模样。

　　火焰突然蹿高，妈妈推门端着碗进来挨个递着，桂圆鸡蛋在汤里滚动。“现在住院能报销七成，上次去做白内障手术，基本上就没有花钱！”正说着时，大门突然叩响，是隔壁老陈叔冒着风雨送来了他们自制的酱猪蹄、香肠、卤鸡，在打开纸箱的那一刻，浓郁的酱香味一下子勾发起我的味觉。“儿子在长沙已经买了新房了，新媳妇做个体，专门开展对外贸易工作，过两天说要一起回来拜年！”当陈婶拿着儿媳妇送的羊毛护膝给姐姐们看时，脸上露出了幸福笑容。

　　妹妹拿着烤好的糍粑分给妻子，说去年回来的时候只听说屋外的马路要扩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如今都能容两辆开车交会，两边都还安装了路灯，回来的时候看到镇子附近还修建了栈道。小妹笑着说：“嫂子，农村条件是越来越好了，要不我们也在老屋的宅基地上重新盖套楼房吧，这样一家人在一起不仅热闹，天天都是除夕哦！”我们笑着给值班的妹夫打电话，告诉他我们盖房子的想法。

　　炉火忽然暗下去，大姐夫用火钳往炉里添了几根木材。跃动的火光中，他手掌的沟壑忽明忽暗，那是他作为一辈子木匠生涯刻下的年轮。现在城里装修讲究实木定制，仅在长沙一户人家里，光雕花玄关就做了20多天。说着拿出手机，让我们看他相册里保存一年来装修房子的样式。两个外甥在边上讨论去年稻虾共作的成败得失经验，今年要投苗的密度，喂养什么牌子的饲料等，那些数字在暖空气里蒸腾成希望的雾霭。

　　壁炉吞吐着暖红的光，将家人们的影子映衬在墙壁上轻轻摇晃，瓜子花生壳在火盆边沿积成小堆，剥裂的脆响像似落下的细雪。那些在电话里总是失真的牵挂，此刻正随着这炉火慢慢凝聚，将千里之外的星光，煨成咫尺之间的暖意。

　　【作者简介】

      肖东红，男，湖南岳阳人，湖南师大中文系毕业后投笔从戎，现在陕西西安定居。